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絹紙

  第132章 32.絹紙

  他說他是反俄反東洋的義勇軍人馬,一路追殺這些人來此的。


  「什麼仇怨。」韓懷義問。


  「他們和我們本是同事,都是修鐵路的出身,怕人偷鐵軌,俄國人就給我們點權利,讓我們成立了護衛隊,之前日俄打起來,俄國人輸了撤退,擔心消息走漏,便要我們沿途滅口。」


  看韓懷義沒開口,停頓了一下的對方繼續道:「我們早在張之洞大人主持修鐵路的時候就去了,後來俄國人來了,我們為吃飯也沒有辦法,但那只是為活下去,卻斷斷不肯殺自己人,可那些畜生!」


  他指著外邊:「那些畜生拿俄國人的銀子當真沿著鐵路見人就殺,我們看不下去和他們鬧翻,東洋人來后我們便佔了上風,他們抵不過就逃,但在走之前竟殺了我幾個兄弟和他們的家眷…」


  「那麼你們現在是為東洋人做事嘍?」韓懷義問。


  對方眼皮一跳,急忙搖手否認:「不不不,東洋人雖然拉攏我們,但我們只為自己做事。」


  「你口音不是北方人,怎麼去的東北?」


  「十五歲那年隨父親去的關東。」


  「什麼時候來的上海。」


  「昨天,追著他們的蹤跡來的。」


  「什麼蹤跡。」


  「還有些東北同鄉撒在蘇北,知道他們在上海混。就上門投靠他們,其實是為給我們報信。」


  「阿貴。」韓懷義對外喊道:「將那幾個傢伙分開審問情況,核對真相。」


  回頭對中年人道:「怎麼稱呼?」


  「楊宗保,慚愧,先父沒讀書,就隨說書先生的故事起了這個名字,愧對楊門。」


  「要你的人不得反抗。」韓懷義盯著他說,楊宗保毫不猶豫:「應該如此!在下心中無鬼,隨韓爺查證。」


  韓懷義平靜的點頭:「去吧。」語氣很和藹。


  楊宗保深吸了口氣,放下心向外走去,韓懷義卻在心裡冷笑,你說的義薄雲天,穿的老舊髒亂,但手腳乾淨脖頸白皙,這一路北來你當你是洋油燈芯能避風呢!

  宋無缺第二天得知這個事情后,便問韓懷義最後怎麼處理的。


  韓懷義打了個哈哈,說把惹事的酒糟鼻開除便算了。


  「那幾個人呢。」


  「查了下,事情確實如他們說的那樣,若伊特給我面子沒過問,大家就眼睛一閉唄。」


  「我下午去你那邊一趟。」宋無缺聽韓懷義這麼處理,感覺有點不對勁,但韓懷義沒說他也就沒再追問。


  放下電話的韓懷義吩咐王媽:「老頭子們又要來蹭飯了,我先出去忙,對了王媽。」


  正要上樓和太太們商議晚餐菜單的王媽趕緊停住回頭問:「老爺,還有事?」


  「宋老頭子上次說過海蟹不錯,你晚上弄點,虞大爺想喝花酒我沒這個膽子,要不你陪陪他?」


  「儂要死拉!」被調戲的王媽跺腳嗔道。


  韓懷義忙道:「不願意就算了,那你給他弄點花雕吧,再加竄大閘蟹。」


  「好呀。那我上去和太太們再商議下了?」王媽問。


  韓懷義道:「別急,我聽說你有個侄兒是東北來的?」


  「那小赤佬好吃懶做,我是不敢把他帶到老爺你們這邊做事的,就請阿貴幫忙把他放在外邊,隨他生滅吧。」


  「王媽,你是家裡長輩,不必這麼見外。」


  「老爺,你也曉得,但凡沾染了黃賭毒的,至親都成仇人,不是我和你見外,要是他真有出息我也敢厚著臉皮,實在是怕生事。」王媽說到侄兒有點傷心。


  韓懷義嘆道:「我也是昨天晚上回頭,聽阿貴說才知道的。既然這樣,那我先把他叫來看看。」昨天晚上為韓懷義辦事的青皮里,有個小頭目就是王媽的侄兒,事了時上來拜見后韓懷義才知道,便留了心回來找機會問下王媽,因為正好要用他這種人。


  「謝謝老爺了。」王媽嘴上那麼說但還是很開心的。


  韓懷義笑著搖搖頭:「但我把話要說在前面,王媽,他不踏實我可是要敲打的。」


  「就缺你這樣的敲打,他爹娘是管不住他的。」王媽歡喜的道。


  一回頭,阿貴已經帶自己的侄兒到了堂前,大概是聽到王媽的話了,那個二十五六的青皮局促又尷尬,王媽瞪著他就發威:「地包天,你個小畜生要是敢不聽老爺的話,再去沾染那些壞事,老娘把你丟黃浦江!」


  「咳。」韓懷義打量那個地包天,還真的地包天呢,下巴有點凸前包著上唇似的,不過樣貌也不算難看,他問:「大名叫什麼?」


  「回韓爺,小的叫王進財。」地包天恭敬的道。


  韓懷義看向阿貴,阿貴道:「老闆,這小子做事還算規矩,昨天也出了不少力,我打聽了,他現在確實不沾毒,賭的話也只是和自己兄弟小玩玩,輸贏拿出來吃夜宵,各處放水的和他都沒什麼來去。」


  地包天知道這是自己的機會,也趕緊保證:「老闆,大姑,我真的學好了。」


  「什麼是好什麼是壞?」韓懷義站了起來:「殺人放火未必是壞,讀書上班未必是良,人不要爛就好。你跟我來。」


  他帶地包天進書房,示意對方坐下后,琢磨起來。


  地包天很緊張,既崇拜他又敬畏,忐忑的歪著屁股坐半截沙發上,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安排。良久后,韓懷義開口問他情況。


  「昨天的那些東北人?」


  地包天不禁暗中感謝阿貴的提點,做了點工作,立刻回道:「韓爺,小東北是八月到的滬上,開始在安徽賭檔里混生活,就是和酒糟鼻鬧起來的阜陽兄弟手裡做。」


  「你把你了解的都說說。」


  「是。」


  地包天便把自己了解的這些傢伙平時的情況都說了,看上去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他說完問韓懷義:「韓爺,是不是昨天那幾個後來的不對勁?」


  「你有他們消息?」


  「沒有,只是小的想,他們初來乍到逮人怎麼那麼准,尤其是巡捕在的時候都敢開槍還不跑路。」


  「小東北在那邊有相好嗎?」


  「有一個,就在我看的場子里,小的來之前已經去她那邊問過,小東北也就是沒事和她睡覺,有時丟點錢給她,這是那個小東北丟她那裡的些不值錢的零碎,韓爺你看看。」


  韓懷義對這廝起了興趣,道:「你的心倒是細,阿貴有提醒你的?」


  「阿貴哥告訴我,韓爺估計會問昨天那群人的詳細,小的就做了點準備。」地包天光棍的承認了,順便把東西遞給韓懷義。


  韓懷義剛剛要翻看,電話響起,拿起一聽是宋傑,他在電話里說:「韓爺,和你說個消息。」


  「你說。」


  「酒糟鼻那廝服藥死了。」宋傑的語氣里也沒有什麼悲痛,他對酒糟鼻那廝仁至義盡,自己不爭氣他也沒辦法,韓懷義哦了一聲提醒他手下人要多看看,不要再出這些吃香難看壞名聲的貨色。


  宋傑滿口答應說了又一個情況:「韓爺,昨天晚上那事,我私下也過問了一下,放的幾個東北人留在滬上還沒走。」


  那廝據說之前在鹽城建湖落腳了幾個月。


  楊宗保一行做派明顯不對,如今事了之後又不走,不知道要幹嘛。


  韓懷義很疑惑。


  昨天放過他們不過是為不打草驚蛇,其實已經暗中派人調查,他發話下去無有不從,龐大的力量立刻運作起來,偏偏局外人一無所知。


  宋傑閑聊幾句掛斷電話后,蘇北大佬顧家堂的電話又來了:「韓爺你不是關照我問那群人的行蹤的嗎,正好有個兄弟從建湖上來,我便問了他,這個事看來不對啊。」


  「怎麼了。」韓懷義派人查,死去的小東北的消息通過地包天來了解,那個報信的就由顧家堂了解,所有人的行蹤則為巡捕房和青幫跟著。


  顧家堂說了,建湖幾個月前是來了群東北人,但沒過兩天就走的,而前些天絕對沒有人過境。


  「肯定?」「韓爺,我兄弟在老家混的不差,不然也沒資格來我這裡不是。」


  「對對對,顧大哥是蘇北龍頭,跟著你的肯定都是猛人。」


  「韓爺你調侃我不是,我還不是跟著你混的。」


  韓懷義沒和他再打趣,吩咐道:「悄悄安排那個新上來的兄弟去和東北人照個面,要他看清楚,這群東北人是不是前幾個月過境的那群,必須確定但消息不能走漏。」


  「好,那群東北人在哪裡。」


  韓懷義說了個地方,要他聯繫宋傑找套巡捕的衣服,去那邊轉一下。


  安排完這些之後,韓懷義看著目瞪口呆的地包天:「我想那群東北人有問題,但困擾我的是不知道他們目的何在,你找機會混進去,留意著,但注意安全,這個事做好了,你就去法租界巡捕房做個頭目。」


  「謝謝韓爺。」


  「不必謝,做不好我也會要你好看。」韓懷義恩威並施的提醒他:「心萬萬不可急!」


  「是。」


  韓懷義從抽屜里拿了點鈔票遞給他:「吃喝玩樂你在行,不要怕花錢。」


  順便去翻了下小東北的那些零碎。


  一些銀鈔,幾件衣衫,還有把三寸子。匕首的把手已經給摸的發黑,尾端的銅扣都變形了,韓懷義隨便撥弄了下,發現銅扣鬆動,便一轉,想不到裡面跌出卷絹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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