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這麼容易放過
第166章 66.沒這麼容易放過
但他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這幾天幾夜他都在琢磨,琢磨很多的事。
來拜祭的各界人士眾多,唯獨沒有東洋人。想必他們是不敢來吧,所有來過的人都看得出韓懷義的悲傷,和隱藏在悲傷下的極度憤怒。租界乃至整個滬上的國人都在等,等他排山倒海般的爆發。
因此,凝重如冰的氣氛籠罩在整個十里洋場的上空,青皮幫閑們連說話聲音都比往日小了許多。
申報的報紙上,發過一張照片。
拍的是穿著身黑色西服的韓懷義沉默的坐在霍元甲的棺木邊,那道身影背後是大片的陰暗,藤田看著這張報紙就心中發寒,事情他已經查清楚了,又是軍部的蠢貨們乾的,為這件事他和同僚也好,長官也好,把嗓子都吼破。
但失去控制的軍部,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相反,還有很多人提醒他,記住你首先是個日本人,其次才是韓懷義的朋友和商業合作夥伴。
「藤田桑,傷口好點了嗎?」一個令人厭惡的聲音傳來。
藤田二話不說將桌子上的茶杯砸去:「等著吧,你們的麻煩大了!」
「藤田桑你太過於看重一個幫會頭目了,這裡有日本最精銳的部隊…」
「蠢貨,他的能量你們完全不能理解!」藤田說著說著沙啞著嗓子狂笑起來:「麻煩就要來了!」
就在藤田心灰意冷準備歸國的當天下午,鴻運公司通電日方,因為風暴導致本該月底運往橫濱的貴方急需物資盡數沉入大海,我方正在積極組織新的貨源,請耐心等待。
第二日,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各層聯名要求徹查霍元甲中毒身故一事的始末。
緊接著就是雖不傷筋動骨但麻煩不斷的斷水斷電,零星火災,因為蘇北糧食危機導致日租界內米價的瘋狂上漲。
這樣的商業折磨下,日方內部藤田這樣溫和派的意見逐漸佔據上風,也因為暗殺霍元甲對於大局根本沒有意義,軍部不得不做出退讓,在各方壓力下的他們將給霍元甲治病的醫生江口有未逮捕,審訊后江口有未對於自己投毒一事供認不諱,日方隨即將江口有未交付法租界,並派遣和韓懷義熟悉的藤田來代表日方致歉。
韓懷義拒絕見面,登報要求日方必須交付幕後真兇,不得推諉,作為滬上領袖的他第一次在報紙上宣布:十日之內日方若不能表現誠意,本人將行長久堅決之報復,但凡有東洋人所在處無論中外不得安寧。
沒錯,這就是韓懷義說的也是藤田擔心的。
要說戰場廝殺,中國無力,但要說江湖爭鬥,韓懷義有的是手段。
響應韓懷義號召的民眾和青洪子弟隨即組織了數萬人的大遊行,隊伍從十六鋪出發儘是精壯青年,人人頭扎白布步行至日租界外,和日軍相對時這數萬人不發一言,不吭一聲,但沉默氣氛下濃郁的化不開的仇恨目光就如實質,刺在所有日方人士的心頭。
各界尤其是商界同仁也全力配合,斷絕和日方所有的商業往來。
至此,日租界開始一粒大米都不進,一滴油都不進,要是長久下去,整個日租界的僑民不靠國內供給根本就沒法存活下去。
整個中國和世界都關注這裡。
這個國度里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徹底堅決的同仇敵愾的狀況,因為韓懷義的存在,西洋方面也都或沉默,或直接站在上海這邊。面對這種困局,沒有做好全面戰爭準備的他們,只能派人和韓懷義溝通,承認此事幕後的指示人是日軍里的一位激進派少佐,對此韓懷義卻依舊不買賬。
韓懷義對前來哀告的日方代表川口成破口大罵:「我俊卿兄英年四十有二,你們只拿兩頭豬來糊弄老子就夠?再湊四十個過來,不然我絕不放手。」
「韓桑,韓桑,你也知道這件事不是藤田社長的主意,那些混蛋瞞著我們現在又要我們過來,求您看著藤田社長的面子上高抬貴手吧,再拿四十條人命,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啊。」
「為什麼不可能?」韓懷義問。
川口成真的沒辦法了,他連連鞠躬急的汗都出來了:「韓桑,軍部如果拿四十條人命來消除你的怒火,他們還不如直接發動戰爭是不是!」
「你在威脅我?」韓懷義冷聲問道。
「韓桑,我絕無此意,但您是對時局有清醒認識的人士,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已經是他們能做的極致了。」
韓懷義推開窗,看著外邊的天空,淡淡的道:「你不了解你們,就像你們不了解我一樣,回去吧,他們不給,我自取之。」
石頭默默的走了進來,當著川口成的面道:「老闆,都安排好了。」
川口成聽的心裡緊張,韓懷義又安排了什麼?
他趕回日租界和高層通報韓懷義的回復后,將此事也說了,日方憤怒的同時也頗為緊張,全租界再度加強戒備。
和所有同仇敵愾的氣氛唯一不同的是清廷方面。
第二天下午久不曾遇到的鄭元成師爺忽然來找韓懷義,見面即訴苦連連,原來日方在抵抗各處壓力的同時也在給清廷施壓,哪怕事情發生在租界畢竟霍元甲是中國人,且投毒是在閘北華區進行的。
於是東洋人將怒火發泄在上海縣和兩江總督頭上。
余道台是個硬氣的人,也有手段,面對日本人的一再要求,只一個字,拖。把此事推給上面,時張人俊為兩江總督,作為07年在兩廣總督任上,就敢坐船前往西沙宣布南海為中國領土的好漢,他和余道台心照不宣的也用了個推字訣,回日本人一句此事在上海縣發生,你找上海縣就是。
這一來一回的公文都消耗掉了一周時間,為什麼不用電報?總督府電報壞了。日本人也不是煞筆,便通過清廷把電報砸到上海縣后才來登門,要求道台受理此事。
余道檯面對上諭,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派師爺來和韓懷義商議。
「韓爺,你說這些人還是混賬!」鄭師爺的民族氣節是有的,他真的想不通東洋人害了中國人,你們北邊還這麼上趕著給國內壓力,有本事你也學韓懷義欺負日本去啊。
韓懷義做事很體貼,他不談空話,只問鄭師爺:「道台那邊壓力大,可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和主官一榮俱榮的鄭師爺長嘆:「韓爺真是厚道人啊,但不瞞著韓爺,我家道台要我來只是說一聲,一切還是你來做,他扛得住的。」
「哦?」
鄭師爺咬牙:「我也是這麼想的,再說句不客氣的話,我們就算學北邊做慫貨,韓爺你一切照舊我們也沒辦法是不是,還不如一起做好漢。」
師爺總將無恥寫在臉上,但這份無恥在此刻是如此可愛,韓懷義為之莞爾:「我有一個辦法,請道台將電報內容給我,我直接登報通告,誰給他發文施壓的就讓誰遺臭萬年!需知道北邊的學子們也不是吃素的。」
鄭師爺一拍大腿:「英雄所見略同。」
將早帶來的電報拿了出來,韓懷義一看內容便怒了:「我俊卿兄竟是什麼浪蕩武人逞兇鬥狠之輩,還因力不逮積勞成傷,結果還什麼污衊友邦,操他媽的,石頭。」
「老闆,不要動氣,這些跳樑小丑蹦躂不來多久了。」
勸慰了老闆一句后,趙山河趕緊出門去辦理此事,韓懷義還在那裡氣的渾身發抖,他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瞪著鄭元成,韓懷義吼道:「這清廷不亡沒有天理!」
鄭元成很尷尬:「韓爺,老朽對您可是忠心耿耿啊。」
本來憤怒的幾乎抓狂的韓懷義給他弄的不上不下,憋了半天重重的點頭:「我領情了,轉告道台大人,最近不便見面,等些日子,懷義必有重謝。」
中午發生的事,晚上就變成墨字遍布滬上,隨即向全國散發。
駐滬的外國記者等拿著韓懷義的紅包,也不遺餘力的宣揚此事,對於清廷方面的表現人人不齒和憤怒。回了直隸任上的袁世凱很快也得知了此事,他道:「張人俊做不久矣。」
袁世凱判斷的沒錯,灰頭土臉的清廷很快準備調張勳為兩江總督不提。
滬上緊接著又出大事。
某晚,一艘客輪沿著水路撞進日租界的卸貨碼頭,靠岸后衝下了十幾個朝鮮族的死士,手裡持有先進槍械見人就殺見屋就燒,日軍緊急調動了一個營的兵力付出死傷十幾名軍人的代價才將他們剿滅。
而之前,這十幾個死士已造成日方僑民不下六十人的傷亡。
接著第二天又有群朝鮮族的死士持同樣先進的美式槍械,衝擊了日租界的僑民住宅區,進行了瘋狂的燒殺搶掠……
面對日本人的質問,韓懷義大發雷霆:「朝鮮人乾的事你們來問老子?少給老子轉移話題,我俊卿兄遇害的問題怎麼處理!還有三天時間。」
隨即恍然大悟:「你們不問我倒差點忘了,好,你們要是不讓我滿意,老子就立刻全力支持朝鮮復國黨。」
他人脈廣實力強,因為如今和日方軍部成為合作夥伴的黑旗公司就是柯里昂家族名下的產業。要是大洋彼岸的這家軍火公司對朝鮮人進行支持,日方的麻煩肯定不是死百十個人就能解決的。
對此,強硬的日方不得不承認,除非進行真正的戰爭,不然在上海他們遇到韓懷義必須低頭。可就是進行戰爭,他們也不能對韓懷義怎麼樣,因為韓懷義是美國公民身份,還是美國最高勳章的獲得者,享有的特殊地位絕非尋常,他們要是對其進行非法的攻擊迫害,整個美國都會發出聲音。
日本人傲立東方卻屈膝西方,已成習慣。
他們沒有和歐洲還有美國進行徹底對抗的勇氣。
就好像清廷對他們無能為力一樣,他們在這個階段對西方世界同樣無能為力,便是一敗再敗的俄國,一旦集全國之力對他們進行報復,日本國內有自知之明之輩也明白,他們不可能再輕易獲得以前那樣的勝利。
日本人,不得不低頭了。
以那位少佐為首的十幾個參與者和醫生全部被交付滬上,日方並為他們的行為向精武會登報正式道歉賠罪,並附喪葬贍養等費若干。
韓懷義卻還沒完。
江湖人報仇沒有什麼十年不晚,也沒有什麼從早到晚,只有不死不休。
日本人登報的第二天,韓懷義公開邀請東洋柔道協會諸君和精武會子弟再行一場比武,以慰霍元甲先生在天之靈,並且宣布自己為精武會名譽會長。
沒有人認為韓懷義是在藉機造自己的勢和名,人人感覺的出他對霍元甲先生的感情,新出的小說月刊登的江湖恩仇錄,裡面寫一個富貴王孫落魄江湖縱橫四海后認祖歸宗的傳奇故事,就是以他為藍本的,抄刀者據說竟還是大名鼎鼎的于右任先生,這樣的韓懷義怎麼可能消費摯友來成全自己呢。
這次比武放在了法租界去年新建的跑馬場。
韓懷義不想再去大舞台了,那裡有他和霍元甲的回憶。
時間定為十月三十日午時三刻,生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