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必了
劉鬍子喲了聲,趕緊站起來拱手:「嘯林哥,怎麼能麻煩你呢?」
「看不起我是不是?」張嘯林端著架子,彷彿招賢納士的劉備等關張,所以眼神憋不住撇伊三炮的方向。伊三炮心領神會,恭敬的還槍,然後單膝跪地上道:「承蒙您看得起,以後三炮這命就賣給您得了。」朝鮮人的東北話不要太溜,張嘯林哈哈大笑:「不不不,你呢先奔的大個子,大個子這廝神經病發作才錯
過你,我是他兄弟,不好搶你這個人才的,我只是為他做的。」
矯情是吧,林懷部難得插嘴道:「嘯林哥,大個子不是不要嘛。」
「哦,你可是第一次替人說話啊,怎麼,也看這兄弟手段不錯是吧。」
林懷部又不吭聲了。
張嘯林嘆了口氣:「劉鬍子,那你說呢?」
「俺們大帥和您本來就是兄弟,他跟您不也一樣嘛。」劉鬍子嘿嘿著賣主:「再說我家大帥那個人您也知道,要面兒,既給堵回來有的不搭理我呢,耽誤我兄弟的前程也不好。」
回頭推還跪著的伊三炮:「趕緊啊。」
「求嘯林哥收留。」伊志傑道,這時聽到槍聲的巡捕們衝來,張嘯林眼前瞪起:「老子開的槍不行嗎?都滾蛋。」巡捕們立刻散走,伊志傑狂拍馬屁:「大哥威風!」
張嘯林這才去扶起他:「好,那你就跟我吧。走,爺帶你去個地方再看看你的本事。」
張嘯林帶他去的地面是一家老茶樓。
很早的時候這裡是韓懷義「龍興」之地。當年呂德旺被買辦劉鵬陷害,結果韓懷義出手治掉他上位后,還曾和這裡的老闆借過錢。時光荏苒,三十載過去,清廷在滿洲死灰復燃,普通人家也有著興旺。
韓懷義認識的李老闆的兒子還算勤勞本分,把家業保持著。傳遞到第三代的時候卻遇到了敗家子。
今年十八歲的李宇因為家境相對優越,父親又是快五十才有這兒子,再說小商人家的見識簡單,不知道怎麼培養。等他父親發現自己兒子養歪的時候,再想改也晚了。
李宇和狐朋狗友們廝混時,被勾染上鴉片癮之外還好賭好嫖。
其實這也不奇怪,吃喝嫖賭本是一家。沾上其中一個,其他方面十有八九都跑不了。
年輕人又不知道金錢來之不易,結果沒五年功夫,就把好好的家業敗掉大半,最可怕的是,他父親還不知道他還欠了張嘯林的高利。
這高利是華三放出去的。華三被萬墨林做掉后張嘯林翻賬本找出了華三背著他私下放的高利單子。張嘯林這廝是個吃相難看的,大到阿根的鴉片生意小到茶樓老闆家的事業都不會放過。
於是便帶這新收的門徒伊志傑來鬧騰了。
老闆年事已高,又被兒子氣的,早病倒在家。女人家不會營業,目前這茶樓就交給跟隨家裡十幾年的掌柜管理。
陽光懶懶的灑在戰後的上海灘。
租界內的景象依舊繁華,車水馬龍。紅男綠女們來來往往著。路上忽然多了努力走的斯文還是滿臉橫肉的張嘯林一群后,就好像遇到凈街虎似的,那些人嗖一下都趕緊閃去邊上。
伊志傑默默的跟著,聽周圍幾個狂舔老闆說:嘯林哥威名赫赫。
他在心中冷笑,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居然也能橫行滬上,杜月生他們養的好大一隻肥羊,將來不知道怎麼死的呢。
路上張嘯林還和他說當年,隨著張嘯林的指指點點,幾十年前的那些風流往事浮現在眾人心頭。「那邊過去就是惜月先生的書寓,當年韓爺就是在那個小巷子把反骨的傢伙做掉的,嗨,在前面就是阿三們鬧騰的地方,韓爺直接將幾個安南猴子打成狗,石維耶都沒轍。」張嘯林吐沫橫飛說典故,一臉自
己也曾親身參與過似的光榮。
伊志傑乖巧的拍幾番話時,茶樓到了。
掌柜的看到這群人來就感覺不妙。
果然張嘯林進來后直接坐下,邊上人咋呼起來:「走了走了,各位,今兒嘯林哥在這裡收賬,打攪大家,茶水免單啊。」
顧客頓時呼啦聲散掉,只留掌柜和兩瑟瑟發抖的夥計畏懼的看著他們。
張嘯林咳嗽了聲,立刻有人吼:「茶呢?張老闆渴了。」掌柜的慌忙去服侍,同時賠笑問:「久仰您了,張老闆,不知道小店哪裡得罪了您。」伊志傑看著頭髮微白身形不展的掌柜那張微黑的側臉和眼神中儘是小人物的卑微,忽然心頭髮酸,他那個戰死在沙場的
父親,在曾經和睦安詳的歲月里也如此的謙卑的生存著,直到夢碎。
張嘯林從懷裡丟出借條:「這是貴少東家的畫押,合計欠我二百一十大洋,我也知道老東家和韓爺有些淵源,多的話不說,去零頭,二百拿來我走人。」
條子上起頭是華三的名,內容是正常借條,數額也是如此,後面畫押是少東的。掌柜抖著手問:「張老闆,這華三是?」
「是我手下,諸多事務我不可能親自辦理,也就是你這裡和韓爺的淵源我才親自來的。」
近年來張嘯林的煙火氣還真小了許多。
說話也算靠譜,話里話外還是各足了麵皮似的。
可是誰能知道,這二百壹拾伍的大洋數額,起頭時不過五十個,僅三個月就翻成這樣。
換做個家大業大的老闆,張嘯林才不會來收呢,他只會登門恐嚇后要對方改打借條,數額變成五百,日期再延後三月。直到對方資不抵債他就翻臉。
至於這李家的家底嘛,早掏空了,再不出手就晚了。
掌柜聽完心都涼透,氣的跺腳道:「這小畜生啊!」他少東家都不叫了。
回頭吩咐夥計:「趕緊去請老爺來。」
張嘯林的手下真正格局不夠,第一聲炸毛:「怎麼,要喊人啊,你喊誰都沒用。」就在掌柜辯解,張嘯林也皺起眉頭覺得丟人之際,伊志傑開口道:「喊你家老爺來的話確實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