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不過川口成也不急,這種事看準就做,便將消息吩咐下去,還拜託的是小野。小野最看不慣就是張宗昌,聞訊二話不說就派精銳出去等機會辦事。
他都已經能想到張宗昌在鬧市或者家裡被擊斃時,中國方面的倉皇。
但三天轉眼便過,就在淞滬停戰協議簽訂的這日,張嘯林忽然苦著臉來到川口成這裡。
「好久不見了,張桑。」川口成起身繞過桌子親自引他坐下。
張嘯林受寵若驚屁股都虛抬著勉強坐下后丟出句話,川口成張口結舌:「什麼?」
「張宗昌走了。」張嘯林重複道。
「他去哪裡?」川口成的激動讓張嘯林有點吃味,張嘯林乾澀的回道:「這廝好幾天沒影,我覺得不對頭就找他,結果發現他家枕頭下有份信,打開一看。」川口成懶得和他廢話,劈手奪過,信里歪歪扭扭寫著:「近日覺得小腹墜痛屁眼那邊還不適,該是痔倉又發作,鳥上還有個豆,不曉得是不是花柳舊病複發。酒真他馬幣的不是好東西,女人也不是。再說最
近日本人老盯著懷疑老子,老子乾脆先走了,清者自清。」
這尼瑪!川口成看著滿篇的胡言亂語頭都發昏,心中知道不好,想難道張宗昌這混世魔王嗅到什麼不對的味道脫身了嗎,他立刻要張嘯林打電話去問杜月生情況,自己則豎起耳朵聽。
張嘯林二話不說拿起電話:「喂。」杜月生接起來后聽他說完,回道:「怪不得呢,前天晚上匆匆電話我說安排個親戚去美國,我就給他弄了,還派的萬墨林去的,這混賬居然把我也忽悠了。」然後開始破口大罵張宗昌不是東西云云,隨即反
問張嘯林,大個子好好的說走就走,難道日本人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不成。
張嘯林哪裡說的出來,也跺腳:「我都納悶呢,這廝神經病發作嗎?」
等電話掛了,川口成就跳腳:「這怎麼可能!」
張嘯林疑惑了:「真的啊,他又沒幹什麼虧心事,走…」說著忽然覺得不對,面色劇變想都不想就賣朋友:「難道虹口公園那個事情真和他有關?那肯定和杜月生也有關是不是!」
然後咬牙切齒起來:「這兩個王八蛋害的我好慘。」
川口成坐回沙發無力的擺手,勉強掩飾說:「這件事和他們沒有關係的,你不要亂想,我只是為他突然走掉而可惜,要是他留下一定會給我們更大的幫助的。」
電話掛掉的杜月生則似笑非笑的看著張宗昌。
其實沒走的張宗昌正坐在他的對面。
「大個子,你還真有點道行。」川口成這次還真沒想錯,自從他去杜月生府邸鬧騰后,張宗昌從些日本朋友那邊又聽說小野似乎對自己越來越不滿,他想來想去不安全,就設計這一出看看情況。才一摸底,張嘯林就被川口成逼著把電話
打來,張宗昌頓時汗毛豎起。
張宗昌道:「恐怕真要對我下手了。」
杜月生面色嚴肅:「你放心,日本人動你不來,風頭過去我就送你走。」
張宗昌從來不是個做好漢的人。
尤其面臨這種危機,他自嘲著:「這特么的還真把我當回事了。」
「殺雞駭猴。看來我份量不夠。」杜月生拍拍大個子的肩膀:「好在他們都以為你走了,你就在這裡住幾日,我看日方還有什麼花招。」
張宗昌為保命從善如流。
杜月生也沒刻意的去打探消息,因為畫蛇添足反而不好。接下來的日子裡,日租界卻風平浪靜,張嘯林曾來過兩次,他又不可能大肆搜查法租界的杜公館,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
於是日方也好張嘯林也罷都想不到,大個子竟然就在杜公館里藏著,吃得好睡的香。日方的監控系統也聽不出杜月生有什麼對外的聯繫,事到如今杜月生連往美國的電報都沒發一份過。
這種做派可謂滴水不漏。
等到又一日天黑。張鏡湖唐肯他們來府邸時,日方也不以為然。
一個過氣的張鏡湖,一個被打殘的唐肯目前不足為慮。
但當晚其實是他們給張宗昌的送行宴。
桌面上就四個人,杜公館外送內緊,除了萬墨林沒有人知道今晚張宗昌走的路線,甚至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說難聽點張宗昌最近都給憋死,他總不能在杜公館招妓吧,杜月生還不弄死他。
然後夜裡,萬墨林就親自把大個子下到十六鋪碼頭,走貨輪閃到浦東直接上鴻順的長途運輸船前往美國。
杜月生則在杜公館里靜靜的等待,張鏡湖和唐肯也在座。
那間曾屬於韓懷義的書房裡,韓系的一老兩中堅圍著西洋的壁爐坐著,杜月生掏出懷錶看看時間:「大個子該出發了。」
「又少一個兄弟啊。」唐肯開始看不上張宗昌這廝,後來卻處的很好,尤其一二八的時候承情的很。他心裡是有數的,要不是一二八的時候張宗昌做的太明顯,說不定日本人還不會這麼決裂。
張鏡湖倒是看得開:「過些年我也要走的,唐肯月生你們也該算些後路了。」
杜月生有些遲疑,唐肯嘆道:「老頭子,我去了美國又能幹什麼,還幫韓爺搶地盤啊。」
「做點正當事情就是,我們打打殺殺也半生了,唐肯,說句不客氣的我們為這個國家做的事情已經不少,接下來不該是我們的事了,何況,我們有心,他蔣志強肯放心嗎?」張鏡湖提到蔣志強就不快活。
一個九一八一個一二八兩件事上把老頭子寒心的很。再加上吳鐵成這廝沒事總找些茬,那做派和當年孫文扶持的陳其美跟他爭權奪勢時也不過如此吧。所以張鏡湖一是老了,二是累。
杜月生則道:「再看吧。」他還有雄心壯志,他覺得有三小姐在,還有戴笠的關係,蔣志強應該還不至於。張鏡湖看著眼裡沒有說話。這個時候,萬墨林已經回頭,車過四馬路就要拐進法租界。而在寂靜的洋麵上,穿著身水手服的張宗昌正回看黑沉沉的浦東,還有更遠處燈火輝煌的十里洋場,越來越遠燈光就如星光而後漸漸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