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猝不及防,年華驚慌(3)
陰鷙谷最近不是很太平,魔族住在裡頭更是心神恍惚。自從一個月前開始,每天都有魔族被殺,死法不同卻都很可怖。什麼斷頭斷手臂斷腳那都是平常事兒,有的幾乎都是腸子都被拖了出來,流了一地。
一時之間,陰鷙谷瀰漫著陰沉沉的氣息,平日里熱熱鬧鬧的一條街道如今卻變得十分蕭條。
江君涸覺得很頭疼,不論他怎麼查找都查不出一絲蛛絲馬跡來,甚至連殺人的手法兇手的種族都不知道。他額子民正在一點點消失,而他卻束手無策,這讓他覺得自己十分無能。和許多年前一樣,當罔緹替他背起那些過錯的時候,他也是這麼無力。
「說真的,這事兒恐怕超出了你我的能力。」上座坐著一名身著暗灰色衣服的男子,頭髮規規矩矩束著,腰間一把長劍蠢蠢欲動。
「是我強求你了,秦京。」江君涸嘆了一口氣,秦京不過是個半仙,他可能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居然會千里迢迢把秦京找了過來一起商量。
秦京搖搖頭:「當年的收留之恩,一直想著要怎麼回報。如有需要,秦京乃至整個蜀山隨時待命。」
「謝了。」說到收留什麼的,他不過是隨手而已。有人想叛變蜀山,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推脫?沒想到,當年的不軌想法卻被這人當成了恩情,反倒讓他不大好意思了。
江君涸笑了笑,忽而想起了什麼,又開口:「你是不是要歷劫了?快升仙了吧?」
都修鍊了一百多年了,相貌也很好地維持在了二十多歲的狀態,約莫是快成仙了。
「不會的。」秦京搖頭,「我不會飛升成仙的。」
「……」江君涸愣了一下,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後來總算想起被遺忘在地府裡頭的澤庸。是啊,還有一個人在地府等著秦京呢!江君涸笑了一下:「你怎麼就知道他還在?」
秦京也笑,手指搭上腰間的長劍:「自然在的,他不會騙我的。」
看著秦京這副自信滿滿的模樣,江君涸抿抿唇,想了又想:約莫這人是準備在飛升的時候直接一個天雷劈去地府了。估計到了那兒,見到了澤庸也不用被責備,眼淚汪汪說著自己的悲慘經歷,說一句「啊呀,我沒有渡過天劫」之類這樣的,約莫澤庸更多的是對自家小徒弟的心疼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責備?
哇,當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就在江君涸慨嘆秦京的小算盤的時候,一陣颶風從門外襲了進來,把他的房門吹得『哐當』『哐當』的響了好幾下,就差沒把門給吹壞了。
江君涸手中執扇,已然是備戰的模樣。結果,一抬眸,看到的卻是個熟人……
孟婆發現,最近七殿泰山王董經常出現在他的視線內,以各種各樣風騷的姿勢。她差點就把手裡頭的大勺扔出去砸在那人的腦袋上,驅散妖魔鬼怪!
地府最近這麼忙,怎麼那人就這麼閑,還可以到處亂走亂晃?孟婆晃著手裡頭的大勺,皺著眉想了又想,算是明白了。這地府真正忙得只有掌管人間壽夭生死,統管吉凶的一殿以及掌管大地獄的五殿和身為輪轉王的十殿了,其他幾殿倒也和往常一樣。
「哎……」孟婆嘆了口氣,瞅了一眼站在忘川河旁邊一直往這邊看得董,只覺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不行,她必須得和十殿說說,能不能禁止旁的殿的人出入十殿,她實在受不了了,那個看似溫柔似水實則讓她痛苦不堪的眼神,實在是折磨人。
董覺得,自己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他有很認真地按照畢臨走前說得「距離產生美」,盡量不靠近孟婆,只是遠遠地觀望。他也按照畢說得「時不時出現,讓孟婆對他留下印象」。怎麼那人就不過來和他說話呢?
「沒道理啊……」董想了又想,畢看了那麼多人間話本子,沒道理不懂男女之間的感情的啊!更加沒道理會說錯的啊!
「什麼沒道理?」撐船回來的沈苑搭了董的話題,他手冢撐在船槳上,下巴抵在手上,「七殿,您在這已經站了好幾天了。」
董扭頭,看著娃娃臉的沈苑,想起前幾次聽到孟婆對沈苑的誇讚,心裡堵塞得慌,不太想理這個人。
於是,他用眼神,惡狠狠的眼神掃了一下沈苑,再扭頭繼續盯著孟婆看。
「七殿,你沒聽到嗎?」沈苑故意喊大聲了一些,唇角含著笑,眉眼彎彎的模樣,看著十分討人歡心。
董扭頭,齜牙咧嘴:「你不過是個撐船的,哪那麼多問題?」
沈苑聳肩:「孟婆可是我們十殿的重點女性,當然要時刻注意著點的!」
「……你也喜歡她!你居然敢喜歡她!你怎麼可以喜歡她!」董尖聲喊了起來,引得周圍的鬼怪都看了過來。
沈苑看向視線移過來的孟婆,朝著她淺淺一笑,然後才看向董:「七殿,我喜歡的是男人。」
「我去,你不會看上了我吧?」董難得如此糊塗,看著倒是十分可愛。孟婆瞧了,第一反應是這人依舊自戀第二反應卻是笑了出來,太可愛了!
沈苑的笑有些掛不住了,他不太想和這位七殿說話了,撐了船準備走人。
董再接再厲:「我告訴你,你可別企圖本殿了,本殿身心都屬於孟婆,從身到心!」他強調了一遍,看著沈苑倉惶的背影,有些洋洋自得。果然,他還是有魅力的!
身後,一掌拍上了董的後腦勺,董跳了起來,想打人。一轉身,看到的卻是薛那張滿是陰霾的臉。
「就你這幅樣子,孟婆都瞧不上,還妄想著我家文覃瞧上你?」薛幾乎是鼻孔里出氣,模樣比董還要高傲。
董抽了一下嘴角:「就你長得最好看!」他的本意是嘲諷薛,沒曾想,人家勾起唇角,笑得比花還艷麗。
「這話說的不錯。」薛點頭,「你見過幾個長得比我還好的?」
「……」娘的,他還真沒見過。
孟婆看著明顯敗下陣來的董,心情也無比順暢,想著董可能因為在薛這裡吃了苦就不會再來了。剛放鬆神經準備好好熬湯,一個龐大的身影就朝著她飛奔而來,一把抱住了她。
「呵,你長得再好看又如何?」董決定趁機吃孟婆的豆腐,並且一次性吃個夠,「孟婆喜歡我就好!」
「喜歡……你?」孟婆抽著嘴角,手裡的勺子終於敲向董的腦袋,而且還發出了很大的聲響,「做什麼夢!」
薛在一邊笑出了聲,眼角沁出了眼淚,亮晶晶的:「你也別在這耍寶了,我很忙的。」
「耍什麼寶?我這是正當追求!」董的脾氣也上來了,一手捂住後腦勺,怒視著薛,「你懂什麼?整天跟著人家男的屁股後頭追!」
「……」薛眉頭一抽,似笑非笑地看著董。
常年和薛在一起的孟婆一眼就知道,薛這是真的動怒了。她對著董又是一勺:「七殿,煩請您說話注意一些。」
董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然後有些尷尬:「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薛。」
「你幾個意思我都知道。」薛搖搖頭,董是什麼樣的人他很清楚,十個殿的人是什麼樣的大家都心裡頭有數,幾千年的相處早把對方當做兄弟了,頂多有親疏之分,卻也沒說誰討厭誰一說。
見薛不大高興,董也沒再耍性子,規規矩矩像個殿下的模樣:「今日當是我糊塗了,說了那些糊塗話。薛,你且別放在心上。」
「言重了。」薛搖搖頭。董說得沒錯,他就是一個整日里跟在男人後面轉的人,他追著傾洹追了幾千年,到頭來不也是這樣?
所謂的情愛到底是什麼?薛一時之間竟覺得自己也許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味地追著那個人,想把那個人握在手裡,不放開。
自從做上十殿輪轉王之後,薛見傾洹的次數真的很少。兩人約定了每百年聚一次,那個時候他小心翼翼地藏著自個兒的心思,也不敢多親近,就連相見都是借著『好友』的借口。
他害怕被傾洹看出自己這些個齷齪的心思,每每面對傾洹,說話不敢多說,甚至是表情都僵硬得很。
記憶之中有一次,傾洹與他約了下棋品茶,他把自己收拾得好好地,路上還笑嘻嘻的,一見到傾洹臉部就自動陷入面無表情。儘管如此,那人依舊溫和以對,對他溫柔得簡直不像話。
他不過是說了一句想念空桑山的野兔子的味道,那人真就從空桑山捉了幾十隻兔子來,當面烤給了薛。
往事的溫情歷歷在目,他甚至覺著就是在昨日。
薛有些想哭,但是眼淚沒有流出來,眼睛乾乾的,怎麼流眼淚?
見薛的表情有些不對,董估摸著他又想起了往事,也不好意思插嘴,自個兒安安靜靜走了。
孟婆拿肩膀碰了碰薛的肩膀:「殿下,天命不可違那都是騙人的!」
薛愣了一下,有些獃滯地看著孟婆。恍惚間,孟婆那張塗滿白粉的臉竟讓他覺得生出幾分俏姿來。
「我的事兒……你也知道幾分。」孟婆揉了揉發疼的眼睛,「如果不是帝止自己放棄了,也許這地府就沒有孟婆這個人。我依舊相信著,寧可死也絕對不要屈服。你的屈服,不過是讓旁人笑話,讓那個你歡喜著的人心涼。沒有什麼誰為了誰好,誰好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你不能擅自決定的。」
薛咬緊牙關,后又鬆開,他慘笑:「可是,孟婆……當我面臨死亡的時候,我的確不希望他死去。我寧可他一個人在人世間孤單,也不要他和我一起死。我是自私的。」
「……」孟婆有些驚訝地看著薛,她總以為薛的想法應該是和她一樣的,不曾想,原來薛是如此懦弱的人。
「所謂的不怕生離死別只是因為你還沒體會到,等真正到了那一步,到了最後的關頭,你會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