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山雨來時,打馬南坪(4)
一萬多年前,那時帝止帝辛不過剛剛九千歲,升了上仙卻始終活在伏羲的掌控之下。彼時,帝辛打碎了觀音的凈瓶,觀音來要人的時候還未等帝辛主動認錯,帝止就自發站了出來。伏羲不過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麼,只讓觀音帶了去佛祖那兒好好教化教化。
滿心歡喜以為伏羲起碼會私底下誇自己的大度,不曾想直到到了西天佛祖那兒都不曾再見到伏羲。
佛祖什麼人吶,一眼就看出來了,觀音只當帝止懂事,便傳授了佛法給帝止。
那個時候帝止心想,誰他娘的想學你們什麼佛法?
也就是那個時候,帝止不知道的是,帝辛偷偷來了西天佛祖那兒,三個響頭之後便是一夜跪拜。佛祖這才相見,見了之後嘆了一口氣,擺擺手,讓帝辛回去了。
那時,帝辛心想,真不愧是西天佛祖,真他娘的有氣勢。
其實,那個時候吧,大家都不過是少年心性,尚且還說不上什麼心機深沉。一切的源頭,大概是從久目來到天庭。
一打結緣的久目與帝辛之間結成了默契,但久目受不得氣,這帝止剛從西天佛祖受法回來心情並沒有很好,迎面被久目一鞭子抽得懵了圈。
天知道帝止有多想揍久目一頓,他瞧著眼前這個紅衣少女那般張狂,怎生這天庭的姑娘都變了樣?剛想出手,卻聽久目惡狠狠來了一句:「帝辛,我打聽到了,不過是父神的兒子,你竟敢如此羞辱我!」
也就是一瞬間的愣神,帝止硬生生接下了久目的第二鞭子。之後呢,帝止想著也不是第一次被認錯了,更不是第一次背黑鍋了,也好,回頭和帝辛說白說白,教他明白他欠了他的。
這一頓鞭子委實不輕,帝止『哎哎』了一天,去找帝辛,那人手背上也有傷,約莫也是被打了一番。
「被認錯了?」帝辛見他脖子那兒有一條紅痕,想著肯定是久目的鞭痕,不免有些愧疚,「一來二去,對不住了。」
帝止憋了憋,搖頭:「都是兄弟,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他本準備藉此機會來罵一頓帝辛,哪曾想,一張嘴一開口說得全都是違心話。
「對了。」帝辛忽然抓住帝止的手腕,一臉激動,「你瞧著她了嗎?是不是……恩,怎麼說呢?就是感覺很不一樣?」
「誰?」帝止被激動的帝辛弄得一臉莫名其妙,還得陪著笑臉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帝辛抓著帝止的手腕:「就是抽了你一頓的那個姑娘。」
「……」帝止眉頭一抽,吼,莫名其妙認錯人還抽了他一頓的那人?他還能對她有好感?還……感覺不一樣?帝辛果然不太一樣,被打了一頓還覺得人家好?
「恩?」帝辛瞪大眼睛看著帝止。
「還,還好吧。」帝止仔細回憶一下,而後發現他甚至連對方的長相都不記得了。這倒也不怪他,天庭裡頭相貌出色的仙子多得是,久目的相貌再如何出色不過也只是眾人之一,並沒有特色。或許……嘴角的痣,眉心的痣這兩顆痣可能會比較特別一些,其他……沒有任何不一樣。
帝辛瞅了兩眼帝止,覺著他可能並不感興趣也就沒有再多強求:「對了,聽說纏綠也來了。」
「他受罰回來了?」帝止有些想笑,那傢伙可比帝辛要皮太多了,終究是山野小妖,即便是由伏羲撫養成仙,那也只是個妖精。
「該他受這個苦。」帝辛嗤笑了一聲,眉眼微微一挑看見了從遠處過來的纏綠,齊肩的綠色頭髮隨著他的走動隨風揚起,好一派威風凜凜的模樣。
可惜,沒走幾步就被人給摟住了脖子,剛剛的氣勢全然沒了,整個人向前趔踞了一下,而後臉上表情變得猙獰起來。
「喂!久目,你個瘋女人!」
纏綠的怒吼聲從遠處傳來,緊接著就是嬉笑打鬧聲。
帝止翻動著手裡頭的燈籠,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誰也沒和誰有什麼關係,只是單純地認識了,而後忽然就相互熟悉了,忽然就牽扯出了一系列的情緣。
他實在不明白,當初到底是怎麼回事?帝辛為什麼喜歡久目?為什麼連帶著他也喜歡上了久目?
正如纏綠說得,那樣一個瘋女人,怎麼就吸引人了?
什麼都會也什麼都不會的一個人,怎麼看怎麼就不該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
「久目……」他擺弄著燈籠,而後指尖『突』的一下冒出了火苗,把燈籠燒得一乾二淨,「你們欠我的,這都是你們欠我的。」
那時,久目認不出帝止和帝辛,總是把帝止和帝辛兩人認錯。帝止那時也就是少年心性,想著不如就趁機讓久目喜歡上自己,那這樣豈不就是折騰到了帝辛?
於是,他費盡心思,沒成想,久目喜歡上的卻還是帝辛。可他卻不明白,為什麼整日里和帝辛廝磨在一起,卻還總喜歡喊著他的名字。後來一封信,他總算是明白了。感情,久目完全認錯人了。
那信上,久目字寫得規規整整,約了帝止去看星空。
帝止赴約而去,聽著久目說得那些從前的事情,全都是她和帝辛做得,同他毫無關係。他忽而覺得心虛,轉頭之間看到了遠處的帝辛,那一臉痛苦的模樣卻教他好生痛快。
這之後,帝辛消失得無影無蹤,纏綠入魔一事也傳了開來。
「入魔啊……」帝止忽而笑了開來,纏綠入魔?也虧得那些人居然相信。
焚魂火而已,如何能使人入魔?
那都不過是他的一個惡作劇罷了。是的,即便是在過了這麼多年之後,帝止依舊認為那隻不過是一個惡作劇。
他見不得伏羲對纏綠的厚愛,見不得纏綠即便那樣不正經還如此被人捧著,他恨他嫉妒……他害怕,害怕這天君的位置最終既不是他的更加不是帝辛的,而是纏綠的。
於是,他不過是隨處傳了關於纏綠練焚魂火的事,不過是誇大其詞了而已,不過是故意引了旁人看到纏綠練焚魂火可怕的模樣,其實那都是尋常事兒,只是旁人沒見過而已,大驚小怪。
他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到了那個地步,等他收到伏羲對纏綠的懲罰的時候,他覺得很內疚卻又覺得很開心,所有的人都將離開,天君之位只會是他的了。
「纏綠,這是你應該的。」帝止大笑了起來,捂著胸口。他想起了當初纏綠被關到蓮花池底的模樣,那般震驚那般失望……
什麼殺了仙子仙童?那都是他傳出來的,他說得,又有幾個人會不相信呢?
報應來得很快,帝辛知道了纏綠的事情是他傳出來的之後,率先找到了他,問他『為什麼』。他也不知道,他拉著要去告訴伏羲的帝辛,從不流淚的他忽然哭了出來。
「帝辛……哥!」那個時候,他真的算是深情流露了,「我不是故意的,不過是個玩笑……哥!」
這輩子沒喊過帝辛『哥』的帝止在那個時候卻喊了一聲『哥』,帝辛渾身發顫,給了帝止一巴掌,而後轉身離去。
是的,帝辛終究還是放過了他。
可是久目卻想要和他雙宿雙飛了。為什麼?他做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麼久目卻不能支持他?為什麼要敗在久目的身上?
他不甘心……
於是,這才有了誰誰誰告密……
他知道,久目一直懷疑是帝辛,但是久目不知道帝辛在哪,而他知道。他的孿生哥哥在西天佛祖那兒,為他的過錯,為他的一切而懺悔著,每天念著佛經。
那個時候,他說了什麼?
他說:「帝辛走了,消失了。」
於是,久目相信了他。
哦,對了,帝辛懺悔什麼呢?因為,他和帝辛都知道,當年伏羲和黛梓之間的故事,更是知道了久目的身份。曾以為是一個秘密,不曾想早在一萬年前,他們就知道了。
帝辛呢為這事兒懺悔,他呢,則是借著這個原因,硬生生讓伏羲拆散了他和久目。
這樣的事怪誰呢?
當然是怪伏羲了。
九千年前的事情在腦海里走了一遍,帝止恍然覺著從頭到尾只有他知道這個事知道那個事,帝辛被他逼得去了西天佛祖那兒,纏綠被他的一個玩笑害得給關到了蓮花池底,久目被他騙得團團轉心灰意冷去了地府,只有他,得到了所有。
可是,其實只有他失去了所有吧?
「薛!」傾洹一路追了上去,剛到地府門口就一把拉住薛,「你知道你回了地府意味著什麼嗎?」
「什麼意味都沒有。」薛抿唇,「傾洹,你把我的身份看得太重了,說實話,其實我什麼都不是,我回來只是為了我的朋友。」
「你騙人。」傾洹抿唇,臉上的表情很是受傷,「你的脾氣,七千年前就是那副樣子,七千年後也不會變。」
薛笑:「傾洹,也許對你來說,這些都不算什麼。」但是啊,這些人是陪了他七千年的人,他如何能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