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溫存往事,沉淪傳說(2)
靈山常年處於檀香裊裊的氛圍,整座靈山每日里每個角落每時每刻都在燒著檀香,整個靈山都在煙霧之中。
帝辛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會有第二次來靈山的機會,可以說,作為一個無法清心寡欲的人,能來靈山這樣的地兒當真難得。
「回頭。」久目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帝辛扭頭,發現久目身上穿得依舊是鬆鬆垮垮的大紅衣服,臉上擋著面紗。他不免搖搖頭,這人來了靈山佛地都這般隨便,真的是不可教。
「怎麼上來了?」帝辛伸手拉過久目伸過來的手,一把把人拉了上來,「不是說靈山檀香味兒重,你聞著不舒服?」
久目『哼哼』了兩聲:「呸,我不上來你也不下去找我。我一個人在山下委實無聊,一點都坐不住。」
「傾洹還在打坐,我得看著他,這不是根本下不去嗎?」帝辛抿唇,而後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了坐在山泉下頭的傾洹。那人正閉目養神,背挺得很直,呼吸卻有些紊亂。
「怎麼了?他的記憶又錯亂了?」久目見帝辛一臉擔心的模樣,不免也皺起了眉頭。
當初,她和帝辛分了兩次,一次是把薛送回地府,而後拖地府眾人好生照料,而後帶著傾洹來了這靈山佛地。來這沒什麼原因,是伏羲的建議。
伏羲當年就算是死,也拉上了傾洹和薛,更是奪走了久目的一張臉。血淋淋的,觸目驚心。
她自然是恨伏羲的,但是她也知道,與其讓傾洹和薛再一次想起對方,不如讓兩個人隔開的好。這兩個人的命運,若是再這般糾纏下去,即便是幾萬年都不會有結果的。
薛深知,他是地府十殿,是死不掉的。但是傾洹不是,再這樣下去,傾洹很有可能魂飛魄散。他咬牙,昏死過去前把自己的想法囑託給了久目,無論如何都得把傾洹帶走。
久目原先覺得薛誇張了,可是當她看到薛不過只是昏睡,而傾洹卻有發瘋的現象的時候,她就知道,命運眷顧的是薛而不是傾洹,命運容忍了薛卻不能容忍傾洹。
其實,傾洹只是自殘,一直由帝辛看著倒也沒有什麼大礙。後來腦子慢慢清醒了一些,他的記憶就開始出現紊亂。他把那些感情全部忘掉了,忘掉了薛,卻在自己的記憶里建立起了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沒有相貌沒有聲音,只是站在那裡,就足夠讓傾洹發瘋。
「傾洹說,他看見了,看見了一個少年背對著他,站在燈光下,熠熠發光。」帝辛搖搖頭,「約莫從前有過這樣的場景吧。」
久目抿唇,而後牙齒咬上自己的下唇:「你說,到最後,傾洹會不會就這樣……死去?」
「只是死去,那都還好。」帝辛嘆了一口氣,「怕就怕,薛擔心的魂飛魄散會落到傾洹的身上。那樣,誰能承擔這個後果?你都答應了薛,總也不該食言的。」
「就沒有什麼辦法嗎?」久目看著傾洹的樣子覺得十分折騰,傾洹根本禁不住這樣的耗,到後來,肯定會迷失在他自己給自己創造出來的世界里,出不來。
帝辛搖搖頭:「淵被煉化,這個世上不可能還會有第二個淵。」他抿唇,「當年……淵為什麼會同意伏羲的做法?」
久目摸著面紗下自己幻化出來的一張臉,這張臉受不得太陽的灼燒,確切的說,這張臉見不得光,因為……她沒有臉,這不過是假的。假的,自然是不能被光照到的。
「他心狠手辣,慣用騙術,淵說不定就是被騙的。」久目惡狠狠地磨牙,她恨死伏羲,可是這樣的恨經歷了四百年的洗禮卻消除了很多。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上會有如此自私的人。
「騙了他嗎?」帝辛凝眉,他覺得,如果是淵,應該不太可能會那麼輕易就上當,可是淵就是上當了,甚至把自己交託了出去。
這件事,已然被埋在了塵囂之中,隨風而散,誰也不知道的真相被歷史的河流沖刷著,而後,再沒了這樣的故事。
「你是誰?」傾洹閉著眼,再一次見到了這一百多年來纏著他的少年,不露面不說話,只是站著,「告訴我……」
少年的身子動了動,而後轉過身來,是一張模糊的臉,唯有一雙桃花眼,格外灼眼。他朝著傾洹招了招手,似乎是在喊傾洹過去。
傾洹動了一下,而後朝著少年走了過去。他想知道,這個少年是誰。
畫面一轉,少年不見了,傾洹發現自己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威嚴的鐘聲回蕩在耳邊,他覺得很熟悉,卻委實想不起來。
「你在哪?」傾洹張嘴,大聲詢問著。而他得到的,只有回蕩在了山谷里的迴音,其他什麼都沒有。
傾洹開始四處走動,他暗想:也許走著走著,就能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然而,事實是,他自始至終都停留在一個地方,動不了。
他猛地睜開眼睛,水從上方落入他的眼睛,眼前一片白茫。而後,他站了起來,拿過一邊褪下的衣服。
「你要去哪?」帝辛一把扣住傾洹的手腕,「傾洹,你又看到了什麼?」
傾洹看著帝辛,目光有些冷漠。四百年來,失去記憶的他完全變了一個樣,看人的眼神都是極其冷漠的。
「蜀山。」傾洹終究還是回答了帝辛。
「去蜀山做什麼?那裡有什麼嗎?」帝辛問這話心都在發顫,「你的傷還沒養好,只有靈山的佛氣才能……」
「檀香,我聞到了檀香味。」傾洹掙脫了開來,開始一件一件套衣服。他在幻境里只看到是一座山,其他什麼都沒有。威嚴的鐘聲之外,還有淺淡的檀香。
在他的印象里,一座山,山上會有鐘聲還有檀香味兒的,只有蜀山了。
蜀山,他根本沒有接觸過,但是就是莫名其妙的熟悉。好像,蜀山就該是這個樣子。
「不行。」久目伸手奪過傾洹的衣服,冷著一張臉,卻忘了,她的樣子旁的人根本看不見,「等你傷好了,去哪都行。」
傾洹瞪著久目:「給我。」
「你如果非得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沒話可說。」久目自然也不甘示弱,「傾洹,你的命算是我和帝辛救回來得,你要記住,這條命你沒有資格隨意揮霍。」
「……」傾洹沉默了一會兒,抿唇,轉身回了山泉下面,繼續打坐。
他無法反駁,他想堅持卻發現自己只能妥協。
「所謂的少年……」帝辛忽然開口,久目一驚,眼皮子跳了一下,「傾洹,那個少年存在與不存在,其實都無所謂不是嗎?」
傾洹『恩』了一聲,扭頭,帶著疑惑的目光落到了帝辛的身上。
「就算存在,那又如何呢?」帝辛扯了個笑,慘淡無光,「你現在的身份是上仙,然後呢?作為上仙的你要如何同人家在一起呢?你是,司戰上仙,不是嗎?」
「……」傾洹抿唇,眼瞼垂落,「我只是想看看他,想知道他是誰。他看著……很難過。」
「終究只是一廂情願。」帝辛揮了揮手,「你的情緣都在姻緣簿上,你該同誰在一起自是有天來定,你……無需多心。」
傾洹點頭,沒有作聲。
該同誰在一起嗎?傾洹閉著眼,他不知道他是否還會喜歡別人……他甚至覺得自己沒了喜歡別人的能力。
「你糊弄人的本事,見長。」久目半響反應過來后,笑嘻嘻開口,卻發現自己只是扯了扯嘴角,她甚至沒有一點想笑的意願。
「命定的……也許九千年前我不相信命,九千年後……我相信了。」經歷了這麼多,其實帝辛覺得,有些事情如何掙扎都沒用了。
久目愣了很久,而後點點頭。做了這麼多,就連伏羲都想著要違背天意,到頭來不還是一場空?他們連伏羲都趕不上,如何就能成功了?有些事情,真的是只能想想,若是要付諸行動,那麼上蒼會讓你明白,所謂的力量,到底有多強大。
夢裡的那個少年,成了一場夢。
傾洹抿唇,腦海里滿滿的都是那個少年,從他的心尖上踩過去踩過來,然後消失不見。
有些時候傾洹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他記憶如此深刻,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在他的腦海里遊盪著。
地府這些日子變得有些清閑,主要還是薛醒了過來,十殿的任務再不用其他殿的人去分擔了,這樣便好太多了。
此刻,薛嘴裡咬著毛筆杆子,看著面前堆積的冊子,嘆了一口氣。而後想起了什麼,招了牛頭:「你最近躲著我幹什麼?」近些日子,他發現牛頭一跟他對視就移開視線,甚至總是找不到人影。
「啥?」牛頭裝傻的本事很成功,畢竟平日里就是個傻乎乎的人,
薛笑:「最近瞧不見孟婆了,你說她去哪裡了?」
一邊的馬面面部神經抽出了一下,而後假裝咳嗽了一聲,搶先回答:「說是同帝辛在一起神遊了。」
「哦?」薛笑,挑眉,而後垂眸看了一會兒冊子,忽又抬頭,淡淡開口,「傾洹……最近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