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玲瓏東家花姑娘
回到七司衙門時,天都快亮了。
素素聽到步安開門的聲音,一骨碌就爬了起來,忙前忙后伺候自家公子洗臉洗腳。
步安任由這小丫頭蹲在地上幫自己搓著腳丫,沒頭沒尾地感慨道:「素素啊,還是你最好。」
素素被他誇得開心,臉上笑意忍都忍不了。
「外頭那些傢伙,都是些見風使舵的,見了銀子就幹勁十足,可剛吃點苦,又都打起了退堂鼓。」步安翻了個白眼,心說你特么真把自己當名士了,說話都帶押韻的!
「公子啊……」素素停下了動作,認真道:「你不是說世上的人都這樣嗎?有便宜占唯恐人後,枉送死絕不爭先……是不是便宜沒給夠?」
這小貓妖學得倒挺快,理論還能聯繫實際了,步安笑笑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要是總給好處,往後沒了好處就使喚不動了。你是沒聽說過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啊。」
素素一邊拿布巾幫公子擦乾淨腳,一邊好奇道:「那又是什麼意思?」
「你想啊,我要是隔三差五就念一首詩犒勞他們,等他們養成了習慣,哪天我寫不出詩來了,反而變成欠了他們似的。」步安彷彿看到洛輕亭和瞎子他們朝著自己伸手,一臉刻薄地問:詩呢?給我們的詩都被你藏哪兒去了?
「公子怎麼會寫不出詩呢?」素素一臉輕鬆,大概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會寫不出,你是不知道,我那幾首詩都是做夢夢見的!」步安無奈道。
「素素知道的。」小丫頭答得理所當然。
步安隨口「嗯」了一聲,突然認真道:「素素你說什麼?你知道的?」
「公子你忘啦?上回在柳店鎮上,你就是這麼告訴樓姐姐芳姐姐的,素素都聽著呢。」小貓妖頭也不抬地答道。
步安覺得她這話有點不對勁,以他對素素的了解,這丫頭是單純,但好像沒這麼單純,當下板著臉道:「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說實話,你怎麼知道的?你知道些什麼?」
素素似乎被他嚇到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委屈道:「公子就是說過的嘛,素素都記著呢……」
步安被她一哭又心軟了,覺得自己大概太敏感了,尤其是知道三月里有幾位不世出的高人在越州失蹤后,越發覺得自己的穿越有點貓膩,而這小丫頭老說她害了自己,說不定真知道些什麼。
他陪笑著擺手道:「算了算了……是我不對……不該冤枉你的……下次給你買貓罐頭……」
「貓罐頭是什麼?」素素臉上還掛著眼淚,就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問。
步安微微一怔,心說你怎麼就這句聽進去了,含混道:「是個很好吃的東西。」
素素破涕為笑道:「公子可不許耍賴。」
「什麼啊?」
「貓罐頭呀。」
「這裡買不到嘛……」
「不管,公子都答應了的。」
步安光著腳爬上了床,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
……
隆興二年六月,對步安來說,似乎是個註定缺覺的月份。
先是初一那天被鄧小閑拍著門吵醒,接著是初二早起擬定捉鬼人家的名單順序,到了初三,本以為蹭了一夜鬼氣,可以一覺睡到中午,誰知道剛睡下去沒多久,就被吵醒了。
素素哭喪著臉說:「門外有個兇巴巴的大姐姐,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公子,說誤了事『你這小童子』擔不了責。」
步安揉著眼睛穿衣服,心說,我哪兒認識什麼兇巴巴的大姐姐,無外乎是公孫龐或者步鴻軒那個蠢兒子叫來的幫手。
他也不敢託大,喊醒了鄧小閑和惠圓,說「大概有仇家上門了」,才領著兩人一起去開門。
衙門大門一開,外頭真站了一個女人,跟晴山差不多年紀,長得也很美,穿一身很考究卻有些反季節的孔雀藍襦裙,倒沒有素素說的那麼兇巴巴,只是神態很自信,看人的眼神有種居高臨下的派頭。
步安睡到一半被吵醒,心情不佳,也懶得跟她廢話,開門見山道:「你是哪個派來的?」
襦裙女子微微一愣,旋即鎮靜下來。
她似乎深諳搶話鋒的技巧,知道碰上這種問題,一回答就落了下風,應該置之不理,拿問題再問回去。
「你就是步執道?」襦裙女子嘴角彎起的角度很有玄機,恰好介於冷笑和微笑之間。
「你又是誰?」步安這麼問,就是承認了自己是步執道,但沒有明著回答,就保持了氣勢上的先手,當然他是無意的,正缺覺呢,哪兒來對方那麼多心思。
兩人這麼來來回回,鄧小閑也從半醒不醒的狀態里走了出來,等看清眼前這個女人時,猛地一激靈,驚道:「花姑娘……」
步安心說,你這道士怎麼逮著女人就要調戲啊,你又不是日本鬼子,花姑娘你個大頭鬼啊!
他正嘀咕著,卻見襦裙女子朝著鄧小閑瞄了一眼,絲毫沒有動氣,反而笑了笑說:「你就是鄧小閑吧?我見過你。」
這個場景給了步安一點錯誤的提示,他「哦」了一聲,指著襦裙女子道:「你是春燕樓的!」
被叫了「花姑娘」都不動氣,還說見過鄧小閑,穿得又這麼考究富貴,不是春燕樓的,還能是哪兒的。
襦裙女子這下終於綳不住了,冷冷地看著步安道:「你是故意拿我尋開心嗎?」
鄧小閑也湊近步安耳邊,輕聲道:「這女人姓花,是玲瓏坊的東家。」
步安聽得直翻白眼,也虧得他反應快,連忙擺手解釋道:「弄錯了弄錯了!都怪我初到越州,玲瓏坊,春燕樓,總是搞錯掉!哈哈哈,搞錯掉了!我想說你是玲瓏坊的!」
襦裙女子忍著心頭怒火,板著臉(這下真的兇巴巴了)道:「這就是步公子的待客之道嗎?」
「都說了是誤會嘛,請進請進!」步安笑嘻嘻說著,做了個請的姿勢,把對方往前廳領。
既然這女人是玲瓏坊的,他也就知道她為什麼過來了。準是晴山請辭時說要來鬼捕七司,作為玲瓏坊的東家,台柱子被人挖走,興師問罪來了。
結果罪還沒問到,就先被調戲了一番,能沒有氣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