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怎麼又是柳店鎮
「柳店鎮……」
步安眉頭緊皺,這鎮子他太熟悉了,就是當初離開天姥山時,第一晚寄宿的地方。
那個整條河都是女鬼,老保正和東家男人看著鬼鬼祟祟的柳店鎮!
正因為鎮子足夠怪,記憶足夠深,所以當這鏢師說出「柳店鎮」的名字時,他幾乎立刻認定,覺得不會有假。
「還有什麼地方!?」他手持滴血的匕首,語氣冷得像隨時都要動手,或是努力壓抑著才不至於立刻殺人。
被綁成了粽子模樣的鏢師早已被他連殺幾人的狠勁嚇破了膽,艱難地彎腰磕頭,嘴裡含糊不清地哭喊:「沒了,沒了……我們這趟車就是送去那裡……真的不知道了……官爺饒命……饒命……」
柳店鎮……為什麼這麼巧?步安不由得自問,這似乎也太巧了。當時選擇在那兒投宿,好像是祝師兄的決定……師兄不會知道些什麼吧?
步安突然想起,決定從官衙大牢里救出鄧小閑的,歸根結底也是祝師兄,自己當時明明硬要撇開關係,祝師兄為什麼還非要救他?
師兄絕對不笨,鄧小閑也沒有多聰明。他們倆在大牢里碰面時,師兄只要稍稍留心,就不難套出花道士的話,以確認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故人。
也就是說,祝師兄可能是硬要把鄧小閑塞給自己。如果真是這樣,那分明是好意啊。
步安左思右想,還是不覺得祝師兄會和拜月教有關。
他正思考著,鄧小閑突然沖了上來,一腳踹在另一個鏢師肩膀上,窮凶極惡地問道:「你說!」
「就是柳店……柳店姓張的保正!這趟鏢就送到張保正那裡!」那鏢師被他踢得滾下田壟,一邊翻滾一邊仍堅持著喊道。
鄧小閑又把剩下的全問了一遍,攤手道:「看來就是那地方了,找個人帶路,連夜趕過去吧,說不定心昱也被送那兒去了。」
步安「嗯」了一聲,往幾十步外故意裝作視而不見的官差們走了過去。不多久,無論死活的人犯全部被移交給了汪鶴,步安又問汪鶴借了幾匹馬,牽著上了官道。
他從頭到尾都冷著臉,身上衣裳被鮮血浸透,像剛剛從戰場上浴血歸來,渾身冒著殺意。
宋蔓秋始終站在一旁,但是直到七司眾人騎著馬離開,她也沒有試著上去打招呼。
「師姐……」孔靈在旁輕聲喊道。
宋蔓秋笑著看了她一眼,打趣道:「現在你還覺得跟他很般配嗎?」
孔靈打了個激靈,然後什麼都沒有說,大概這個激靈就是答案了。
……
……
玲瓏坊里,花姑娘得知七司今天回城了,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坐在後院里,搖頭輕笑,覺得自己幾個月的期待全白費了。
「越州畢竟是個小地方,想要從這個小池塘里長出一條大魚來,談何容易。」孫掌柜勸道。
「就為了三百兩銀子……不,刨去鬼引和路上開銷,還有他買通汪鶴的人情,大概就剩一百多兩銀子……」她想想自己對那人的期許,再想想一百多兩銀子,連笑都笑不出來了:「還好沒跟堂主說過,要不然真鬧了笑話。」
通向前院的走廊里,瘦丫鬟喘著氣跑了過來:「七……七司……」
「七司怎麼了?」孫掌柜皺眉道:「先別急,喘勻了氣再說……」
「七……七司把……把給拜月教運送童子的鏢車給砸了!好……好威風的場面!殺……七司步爺殺了好多人……」
「哪兒的消息?」花易寒只覺得心臟砰砰砰直跳,突然覺得那位步公子實在太善於製造驚喜了,再這麼下去,自己非被他害出毛病來不可。
「巡……巡檢司……步爺把人犯和救出來的三十多個童子,全交給巡檢司了……」瘦丫鬟急道。
「糊塗啊!」孫掌柜拍著石桌站了起來:「這樁功勞豈不是拱手送人了!」
「七司現在回去了沒有?」花易寒起身便往外走:「我去找他!」
「沒回來!跑了!追著拜月教的人去了!」瘦丫鬟終於喘勻了氣:「我聽人說,樓家書館的小孩兒給拜月教的人擄走了,七司步爺一下就被點著了,像個殺人魔頭一樣!官差們看了都怕……」
「他師姐家的孩子?」孫掌柜驚道。
花姑娘驀然轉身,看著孫掌柜道:「天姥書院……」
孫掌柜搖搖頭道:「平亂總兵宋尹廷是曲阜書院的,照天姥懷滄的性子,既不會相助,也不會爭功。」
花易寒嘆了口氣道:「七司……這位步公子還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
……
今夜是邪月九陽的第六個晚上,頭頂沒有邪月,秋高氣爽,星辰閃耀,照得鄉間的官道銀白一片,如同蜿蜒向前的河道。
步安策馬狂奔,一路吹著風,衣服上的血干透了,硬邦邦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七司眾人,大聲道:「我還記得七司開張那天,心昱跟著他爹來道喜時,又開心又害羞的,躲在他爹身後,還不如他弟大方……後來這孩子還給咱記過賬……七司掙的銀子裡頭照理該有他的一份……」
「步爺!」張瞎子突然喊道:「啥都不用說!像剛才那種豬狗,換成瞎子我也一樣手起刀落,殺他個乾乾淨淨,一個不留!」
步安搖搖頭道:「我境界沒你高!天底下惡人多了去了,管不過來!但這回惹到我師姐頭上了,我就讓他們後悔投了胎!」
張瞎子和游平像土匪馬賊般呼嘯著:「讓他們後悔投了胎!」似乎覺得這句話解氣之極。
鄧小閑喊道:「剛才那幾個就不該留著!殺乾淨了才過癮!道爺我最恨就是偷小孩的!」
步安道:「也得留幾個給官府殺頭!要不然咱們都殺乾淨了,州府的面子往哪兒擱呢?!」
眾人大笑,洛輕亭迎著風問:「步爺!那要是惹到我們頭上了呢?!」
步安瞪了她一眼道:「你當同甘共苦是隨便叫叫的?!」
洛輕亭吐著舌頭縮了縮脖子,心底卻高興之極。
惠圓和尚自言自語道:「這麼說不用結拜了……」
晴山為了騎馬,古琴終於背到了身後。她聽著大伙兒開懷至極的笑聲,突然覺得一陣溫暖,這溫暖像是來自騎在最前的那個身影,又像是來自這支馬隊中的每一個人,甚至包括她自己。
「都特么別笑了!」步安突然喝道:「人還沒救出來呢!笑個屁啊!」
「步爺放心!」晴山第一次開口:「救不出心昱!我們不回去了!」
眾人紛紛叫嚷著:「不回去了!」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