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主壞仆刁斗心計
一 「你既然認我為主,怎麼一點規矩都沒有?哪有奴僕跟主人鬥嘴的?」步安瞪著她道。
女鬼長得極妖嬈,周身袒露,白晃晃紅殷殷煞是勾人,可她大大咧咧地坐在床頭,非但沒點規矩,連羞恥心都沒有。
「千餘年來,此甲不知換了多少主人,卻都是些粗人。我今日見你玉樹臨風,甚是溫雅,心中大喜,也想學學戲文中的精怪狐妖,做個乖巧溫婉的貼身鬼仆。」女鬼哼道:「誰知你私下裡比那些粗漢還要兇惡。」
照她的意思,倒像是步安剝奪了她做個乖巧鬼仆的機會了。這女鬼簡直是個戲精,步安也懶得跟她鬥嘴,冷冷威脅道:「這麼說,你是不怕我將你沉江投海了咯?」
女鬼聞言露出驚恐之色,緊接著卻咯咯咯笑了起來,掩嘴道:「你捨得嗎?」
「區區三千兩銀子,你猜我舍不捨得?」步安反問她。
「銀子自然是小事,可主人身負噬魂法術,怎麼捨得拋下這件能夠吸收天地陰氣的鬼甲?」女鬼有恃無恐般笑道。
原來被她捏住軟肋了,步安一臉輕鬆地搖頭道:「如今邪月臨世,我還缺這點陰氣嗎?況且留你這麼個磨人的女鬼在身旁,便要將素素嚇得魂不附體……你不妨猜猜看,留她或是留你,我會選哪一個?」
女鬼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緊接著又微微一笑,拿媚眼瞟著步安道:「那小丫頭不解風情,我卻能讓公子夜夜欲仙欲死……」
步安心說,老子再怎麼飢不擇食,也不至於被你這女鬼迷住,冷笑道:「你讓我欲仙欲死?還是我叫你魂飛鬼散?」
「主人收了法術便是。」女鬼笑得嫵媚。
「誰跟你說這是法術了?」步安板著臉問道。
女鬼好奇道:「莫不是一沾上了鬼便要吞噬的?」
步安勾勾手指道:「你自己來試嘛。」
女鬼又笑嘻嘻道:「魑魅行事神不知鬼不覺,主人必有用得上我的時候。」
「你自己都說,參昉造這軟甲,是要勾人作惡的。我眼下還不算是大惡人,也沒有要做惡的打算,思忖許久,還是覺得該把這軟甲給扔了,防患於未然。」步安盯著女鬼道。
女鬼想了想道:「那便扔了罷。」
嘿……同樣自稱奴僕,可這女鬼比素素的道行不知深到哪裡去了,她做出這付無所謂的樣子,自然是賭新主人不捨得扔掉她。
「沉江投海還不夠,你既然能從甲中出來,大概有本事將它拖回岸上;掩埋地底也是一樣的道理。」步安自言自語道:「既然要永絕後患,不如把這軟甲帶去陰煞之地,好好熬煉一番。」
女鬼冷眼看著步安,突然道:「假使你當真這麼果決,又何必說與我聽?你既不必嚇唬我,也不用擔心我來害你。那小道士造器之時不知使了什麼法子,這軟甲一經認主,我便對新主人生不起壞心。」
果然是活了一千多年的女鬼,竟然一猜就中。步安確實是在嚇唬她,原因也確實是擔心她不服管教,甚至反噬主人。
「本可以溫情脈脈,主恩仆忠的美事,非要弄成這等模樣。」女鬼搖頭道:「真是無趣。」
步安翻翻白眼,心說這女鬼要麼心機太深,眼下仍舊在演;要麼是聽過太多人鬼故事,入戲太深;又或者這件內甲的前主人們確實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莽漢,以至於這女鬼好不容易等到個翩翩佳公子,少女心泛濫了。
步安冷冷笑道:「主恩仆忠就算了,人鬼殊途,你我能各取所需,就不錯了。」
女鬼神情似乎有些不爽,氣呼呼道:「那小丫頭非妖即神,你為何對她關心備至,說話都柔聲細氣的?」
這是吃醋了?步安一陣惡寒,搖頭道:「你起先編了謊話來誆騙我,被拆穿之後,又一副『都怪我壞了你好事』的口氣,叫我怎麼敢信你?」
「那小丫頭不也有事瞞著你不說嗎?你們騎在馬上說的那些話,我可都聽見了。」女鬼忿忿道。
「素素不肯說便不肯說了,卻終歸沒有編了故事來唬我。」步安道。
「還不都是一樣。」女鬼扭著腰肢轉過身去,「依我看,你無非喜歡小妖,瞧不上鬼罷了。」
怎麼扯到種族歧視上來了?!步安實在吃不消這戲精女鬼,擺擺手道:「懶得跟你計較,我要睡了,你愛幹嘛幹嘛去吧。」
他只脫了外面長衫,穿著鐵線軟甲鑽上了床,拉起被子蓋住全身,然後瞥了一眼床前女鬼,道:「你不想我被吸乾的話,最好離我遠些。」
女鬼輕哼一聲,神情像是在說:誰稀罕?
步安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那女鬼已不知去向。他輕喊了一聲:「把油燈吹了。」緊接著屋子裡便徹底暗了下來。
跟一個女鬼共處一室,步安終歸不怎麼習慣,輾轉反側之間,他琢磨著以後該怎麼安撫素素。
這小丫頭知道魑魅軟甲里住著一隻鬼,假如回了越州還是這付緊張兮兮的樣子,難免被張瞎子他們瞧出端倪。
騙她女鬼已經跑了?或是告訴她,眼下這女鬼已經成了她家公子的鬼仆,因此沒什麼可怕的了?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步安嘆了口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又睜開眼睛。
別說素素,就是他自己都有點瘮得慌。天曉得女鬼魑魅現在在哪兒。說不定就在幾寸之外,眼睜睜盯著自己。
「喂……」他忍不住喊道。
「嗯?」女鬼的聲音從房間一側傳來,這或多或少讓步安感覺好受了些。
「你留意著點,要是有官兵進了鎮子,提前跟我說一聲。」步安叮囑道。
「你既然擔心他們追上來,幹嘛不一口氣跑遠些?」女鬼不爽道。
「你懂什麼?我是擔心他們不來這客棧盤查。」步安答道。
女鬼想了想才道:「你故意在這鎮上投宿,以示坦蕩?」
「老和尚、宋國公和藩台大人都知道我傍晚出的杭州城,稍加盤查就知道我出了杭州東門,再算算時間,又能料定我走不遠。今晚城外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官兵必定要布下天羅地網,我若插翅而飛了,豈不自惹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