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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我為同知君知府

  從穿越伊始的普通人,到晉陞人神境界,步安一共花了半年時間,捉了兩千多隻鬼。照女鬼魑魅的說法,這些鬼氣足以使一隻厲鬼晉陞到鬼雄境界。


  這兩千多隻鬼有大有小、有強有弱,折算成孤魂應有五六千條。


  晉陞人神之前,步安就常常在想,舊神境界與魂力總數會是怎樣一個對應關係,要晉陞到神帝境界,大約需要多少鬼氣。


  他琢磨著,上古時期,神州先民總數不過百萬,可那時的舊神零零總總加起來至少也有百十位,蛋糕就這麼大,分蛋糕的人還不少,就算炎黃兩帝這樣的大人物,也最多分得十幾二十萬的信徒吧。


  可只靠十幾二十萬條鬼氣,是絕對晉陞不到神帝境界的。


  原因在於,舊神一旦修到某種境界,就能獲得遠超常人的壽命,這樣一來,他們便能從許多代世人身上攫取信仰念力。


  十幾萬信徒經過數百代延續,隨著人口膨脹,總數至少上億吧?

  人有三魂,任意一魂都是最小的魂力單位,不可再分,換句話說,上億信徒的魂力總數,也必然上億。


  以步安一晚十幾二十隻鬼,魂不過百的進度,要攢下上億孤魂,得花上三千年,要是算上陽夜陰夜各佔一半,這個數目還要翻上一翻。


  六千年……這還是邪月臨時的情況下,假如按照邪月百餘年來一回,每來一回平均逗留十年的情況計算,就得是六萬年!


  每回想到六萬年這個數字,步安都不由感慨,自己這挨家挨戶捉鬼的法子,比起舊神家中坐、魂力天上來的爽快修行法,實在笨得可以!

  或許邪月鬧得再凶一些,鬼氣就會跟噴泉似的,從各個聚陰之穴里冒出來,到時捉鬼的進度也會一日千里吧。


  步安有了魑魅這個幫手,其實已經沒必要再興師動眾地搞什麼鬼捕衙門,換句話說,即使不做官,只做個遊俠兒,他也能隨便捉鬼,不懼官府掣肘了。


  可問題在於,邪月無常,除了越鬧越凶以外,還有一種可能:萬一沒多久邪月就要溜走,步安的蹭鬼大業也隨之徹底玩完,挨不到下回邪月臨世,他就得老死……


  穿越之初,步安只想在這世上某個立錐之地;而從天姥山上下來的時候,他也不過想做個優哉游哉的江南富家翁;可隨著見識增長,他的心態也在慢慢變化。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奪了盤古大神的舍,修行略有小成,腦子也變得好使了,不混出點名堂來,實在說不過去。


  當初為了擺脫入贅婚約,屠瑤為他指了兩條路,或名揚天下,或離經叛道。


  步安當時沒有直說,心裡卻想著,這兩條路未必只能取其一,離經叛道,也可以名揚天下的。


  如今時過境遷,擺在他面前已是另外兩條路,出世或入世,苦修或仕途,可步安仍舊是那個步安,對他來說,這兩條路同樣未必只能取其一。


  某種意義上,這想法正合他陰差陽錯得來的身份——修身齊家治天下,這世上的儒修,本來就是一邊求修行,一邊謀做官的。


  這天半夜,回去的路上,步安走在漫無一人的街上,臉上掛著笑,心裡想著:白天做官,晚上捉鬼,這算不算是黑白通吃?


  ……


  ……


  次日一早,步安醒來時,陳遠橋已經等在院中。


  匆匆洗漱完畢,喝了一碗清粥,他便隨陳遠橋去了幾里地外的南湖官驛。


  嘉興地處南北要道,又頗為富庶,官驛修得很氣派,佔地百餘畝,白牆綠瓦,茂林修竹,又依山傍水,倒像是個古代幹部療養院,只不過無論看門的衙役還是偶爾進出的官員面色都很不好看,整個氣氛有些壓抑。


  一番周折之後,陳遠橋留在了驛站外,步安則由一名小吏帶著,做賊似的東拐西繞,經一條僻靜小道,來到一座孤零零的低矮平房前。


  「就是這邊了,我在外頭等你,你別耽誤太久。」小吏姓陳,三十多歲,黑著臉,態度不怎麼友好。


  拿了銀子還擺臭臉,步安懶得搭理他,一聲不吭,便推門進了屋。


  屋子裡光線有些暗,陳設很簡單,除了一床一椅,別無他物。床上睡著一人,裹著被子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似的,屋子裡有股令人作嘔的臭氣,大約是霉味與排泄物混雜的味道。


  步安掩上門,在屋子裡唯一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卻不開口,只是靜靜坐著。


  十天之前,步鴻軒是嘉興知府,張懸鶉是嘉興同知,可轉眼情勢急轉,一個家破人亡,一個蜷縮在眼前這張臭烘烘的床上,等待著隨時降臨的厄運。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一朝堂上坐,一朝階下囚,世事果然難料,命途當真叵測……


  作為這一切的幕後推手,步安有此感慨,實在是貓哭耗子假慈悲。他自嘲般笑了笑,換了個坐姿,雙臂抱在胸前,一副極有耐心的樣子。


  他不貿然開口,是心裡有些疑問。


  張懸鶉不是官宦世家,上頭沒有人,要不然這些年也不至於被步鴻軒壓得喘過氣來。


  可假如因此而看輕了張懸鶉,就有些流於表面了。


  以太湖書院這種二流出身,能夠爬到五品同知的位子上,已經極為不易,而多年忍辱負重,一等到機會便痛下殺手,剪除步鴻軒的羽翼。這份耐心與決斷,顯然遠超常人。


  可如此有勇有謀的張大人,只是被羈押在南湖官驛,明顯還有機會運作的情況下,就一副束手等死的衰樣,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對此,步安有自己的猜測。


  五品同知,對於平頭百姓來說,是何等威風的人物。短短几個月前,這還是步安踮著腳尖都求不著的大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裝死的同知更加不可小覷。因此,步安得先弄清楚自己有沒有猜錯,才能考慮下一步怎麼走。


  足足半炷香時間過去,床上那人微微動彈了一下。


  步安終於笑笑道:「張大人用心良苦,可惜藩台大人見不著。」


  床上那人緩緩翻身,從背對著的步安的睡姿轉了過來,正是張懸鶉,只是一張臉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他張了張皸裂的嘴唇,看上去像是要說什麼,可最終卻只嘆了口氣。


  步安一本正經地問道:「在下不久也要走上仕途,聽說官場險惡,今日來取取經,張大人可有什麼教我的嗎?」


  以張懸鶉眼下的處境,步安這樣問,彷彿是在故意刺激他,可張懸鶉臉上去沒有憤怒,只有苦澀。


  步安知道他不會回答,也根本沒有等待他的答案,頓了頓便自問自答道:「我聽說為官之道,須知人善任,張大人,你覺得自己可有識人之能?」


  張懸鶉原本無神的雙眼,似乎聚焦了一瞬,顯然,他很想知道,步安為什麼要說這些。


  「我覺得你沒有。」步安很認真地搖頭,神情中甚至帶著一絲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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