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所謂攻敵之必救
白營領命封城,分作四股,鄧小閑自己帶了三人,修習奇門遁甲的陳氏兄弟領了八人,其餘兩撥分別跟著馬員外和程荃。
步安去到林府的時候,程荃一行剛好鎖閉了北門,登上寧陽縣的北城牆。
縣裡城防空虛,根本沒有遇到抵抗。
「一點動靜都沒有,鄧統領他們想必也都順利吧!」有人朝城內眺望,一臉興奮地喊道。
「別嚷嚷,都安靜些。」程荃沉聲下令,一邊伏低身子,順著箭孔往城內觀瞧,一邊擺手示意大伙兒全都蹲下,接著緩緩道:「咱們動手太快,城裡便有妖邪,也不及阻攔。可一旦閉攏了城門,被它們察覺,則必有一戰。」
剛才叫嚷那人姓張,人稱五哥,年近三十,修為平平,卻很是啰嗦,眼看被後生吼了,臉上有些掛不住,仍舊站著不動,嘿嘿直笑道:「程兄弟膽子太小,咱們進城都好些日子了,除了中了邪百姓,哪有什麼妖……」
他「妖」字才出口,眼睛便瞪了出來,似乎被什麼東西嚇傻了。
只聽「嗖」的一聲破空聲響,伴隨著嘎嘎怪笑聲,一個黑影從城牆上掠過,眼看就要撞上的時候,張五才突然跌坐下來,堪堪避了過去。
並不是他危急時刻突然反應過來,而是被人揪著胸口衣襟,生生拽倒在地的。
「冷……冷姑娘……」張五冷汗直流,兀自后怕。
拽他的,正是修習器玄,有一口本命銅鈴的冷姑娘。
「是什麼東西?」冷姑娘已將銅鈴捏在手裡,口氣照舊平靜,就像她的姓氏一般。
「妖……是妖……身子是鳥,卻長了個人腦袋!」
「都別動,等我號令。」程荃低吼一聲,彎著腰,伏低了身子,借城牆垛口掩護,腳下沿奇怪的路徑跨出七八步去,迴轉身時,手裡已擎著一桿小小的陣旗,身前方圓丈許,布滿了錯綜複雜的青色絲線。
他單足半蹲,像是預備狂奔前的樣子,握著陣旗的手,緩緩摁在地上,同時謹慎而凝重的眼神朝眾人掃視一圈,微微搖頭,示意大伙兒不要發出聲響。
緊張氣氛維持了一會兒,見毫無動靜,冷姑娘突然朝程荃使了個眼色,緊接著突然站起身,朝四周眺望。
她起身的瞬間,嘎嘎怪笑又復響起。
像是故意等待似的,冷姑娘站了片刻,盯著空中飛來的怪鳥看,直到那怪鳥即將撲到身前,才突然坐倒,同時手上銅鈴震蕩,發出清脆的鈴音。
這回那怪鳥像是知道她會有這個反應,到了跟前便收起羽翼,朝城牆落下,兩隻尖爪直直朝她抓去,卻在鈴音泛起的金鐘光芒撞到時,吃痛退縮,展開雙翼猛撲,眼看就要飛高。
離得近了,眾人才看清,這怪鳥分明是一隻烏鴉,只是不知為什麼體型變得如此之大,而在原本應該長著鳥頭的地方,是一個黑髮黑瞳,笑得詭異之極的少年頭顱。
「想跑?!」
程荃突然一聲斷喝,手中陣旗高舉過頭,整個丈許大的縛仙陣,頓時照著這怪鳥,自下而上兜了過去。
怪鳥慌亂中急急撲騰,撐得那縛仙陣誇張得變形。
假如放在一個月前,這法陣說不定已經崩散了,可今時不同往日,程荃體內靈力之充沛,幾乎取之不竭。即使陣中靈力隨著牽扯而逸散,他也可以輕鬆應對。
而那怪鳥撲騰了幾下,終於撐不住了,整個身子迅速縮小,變成了一隻平平無奇的烏鴉,被困在陣中,動彈不得。
程荃正要束縛法陣,將它徹底困死,卻聽得一聲凄厲的慘叫,只見靠坐在城牆垛口的張五哥,不知何時,竟被從垛口后繞過來的幾隻孩童小手,扎穿了眼眶、撕破了衣物、揪住了頭髮,正往上漸漸拖行,背後的石壁上,猩紅色的血漬觸目驚心。
一旁修士眼疾手快,揮劍直劈,電光石火之中,一下砍斷了兩條手臂。
尖叫聲起,所有小手全都縮回了城牆后。
「小心!別靠近兩側牆壁!」程荃大喝一聲,雙手握住陣旗,齊齊發力絞動,手中的縛仙陣迅速變小,然後暴烈開來,血肉和羽毛四下濺開,那怪鳥顯然是身死魂消了。
眾人聽他吩咐,趕緊站到城牆中央。環顧四周,只見許許多多隻手,大小不一,膚色深淺有別,卻都攀在了城牆上,一眼看去,令人毛骨悚然。
「哪來這麼多妖物!」有人驚叫,聲音中帶著一絲難免的絕望。
「拼了!大伙兒一齊上!」
程荃雙手各持一枚陣旗,咬牙正要動手,突然聽見一聲怪叫。
「不好……」
還沒來得及分辨,這怪叫是從哪兒傳來的,轉瞬間便已經響成了一片。
「不好……不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這聲音延綿數里,彷彿從城中每一個角落發出。眼前攀援城牆的無數只手,頓時消散一空。
程荃呆立半晌,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城牆垛口處,朝外張望。只見城內大小鳥獸,全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彙集,氣勢驚人之極。
他探頭看了一眼城牆下,什麼都沒有發現,彷彿剛才那些手掌,是從城牆上憑空長出來的一般。
「城中出了什麼事?」冷姑娘站在他身旁,像在自言自語。
「要不要去看看?」有人問。
「不行!」程荃搖頭,不容置疑地答道:「咱們的任務是守住這城門。別看了!都小心點,別又中了妖物的計!」
眾人聞言,全都從垛口退了回去,城牆上又恢復了平靜,只有一具漸漸變得僵硬的屍體,提醒著在場所有人,這寧陽縣城,遠非看上去那麼安全的。
程荃隱約覺得,剛才千鈞一髮,生死一線,突然間情勢急轉,所有危險都消失無蹤,似乎並不是一個巧合。
這密密麻麻的怪手同時消失,以及城中鳥獸都往一處聚集,看著都像是救急去了。
會不會是步爺的安排?
他讓白營封城,知道會有危險,因此早就安排了先手,攻敵之必救?圍魏救趙?
程荃深吸了一口氣,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握著陣旗的雙手,仍舊攥得死死的,十指關節,因為過分發力,竟變成了青紫色。
想到如此危機四伏之際,步爺還能把所有事情,安排得絲絲入扣,心中不免驚懼又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