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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美人如玉劍如虹

  張瞎子一直是七司步爺之下的第二號人物,又是天賦異稟的風水玄修,可以說,對七司明面上的實力,他比步安的了解更深。


  因此,他說兇險,就是真的兇險了。


  步安面色凝重,直截了當道:「你先挑要緊的說。」


  「城中四處陰煞長久憋於地下,四方陰魂聚攏,熬煉了不知多久,早已神智全無,盡數聚做渾噩魂團,想來駭人之極……」張瞎子皺了皺眉道:「可若是不將其除去,過了今夜,這蒙昧魂團脫了陰煞之困,寧陽縣,便真的永無寧日了。」


  「你找准這四處陰煞的方位了?」步安追問。


  「找准了,都在縣城之內,北東南一帶。」瞎子答道。


  「好!」步安聞言,立即吩咐眾人將裝滿了金銀財物的箱子交給綠營保管,又囑咐秦秀娥,小心護著晴山,接著才轉身出了客棧,朝張瞎子道:「帶上所有弟兄,咱們邊走邊說!」


  薛采羽聽了他與張瞎子的對話,正站在門口犯難,有心想去助力,又怕自己在場,只是個累贅,正躊躇間,卻聽得步安說道:「丑姑!你今夜只有一件事要做,帶上薛姑娘,跟住我等,且要護她萬全!」


  丑姑不解,為何他會這樣吩咐,但沒來得及問,就已經看見自家小姐聞聲追了上去。丑姑無奈之下,也只能照做了。


  一群人剛出了客棧不遠,迎面走來幾個婦人,見這群人來勢洶洶,頓時四散,只剩一個老婦,當街站著,攔在了眾人面前。


  這老婦手捧錦盒,面色緊張,卻還是壯著膽說道:「眾位英雄,洛姑娘可在么?她……她要我們趕製旌旗,眼下已做了兩件,老身生怕做得不合意,拿來給她過目……」


  鄧小閑大步走過去,接過錦盒,張開一面六尺有餘的錦緞旌旗,笑道:「無需找洛姑娘,合不合意,咱們步爺說了算!」


  那老婦見他手指步安,頓時面色大變:「步將軍……這位便是怒烹洪知縣的步將軍……」


  「在下嘉興步安……」步安稍稍拱手。


  誰知道那老婦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不止,口中搶呼道:「步將軍大恩大德,民女張氏願為將軍做牛做馬……」


  薛采羽姑娘上前扶起老婦,輕聲安慰幾句,才回頭對著一臉愕然的步安解釋道:「張嬸的兩個兒子,原本都在縣裡當差,因為見不得冤屈,直言了幾句,半年前被洪知縣與林主簿等人害死了……」


  步安嘆了口氣,有心勸慰幾句,卻又不想拖延,於是又抱了抱拳,接著朝鄧小閑道:「這幾面旗,既然做出來了,就帶上吧!」說著一揮手,號令眾人前行。


  薛采羽叮囑張氏,今夜外頭不太平,讓她趕緊回去,便又快步跟上了步爺一行。


  一百多人,走在夕陽下的寧陽街道上,浩浩蕩蕩,氣勢駭人。四下里即便有人認出了他們,想要上前道謝,也被這氣勢嚇住了。


  「今夜七司捉鬼!閑雜人等莫要出門!」步安喊了一句,接著身後響成了一片,延綿不絕,直如匪類嘯聚,城管出街……


  張瞎子站在步安身旁,小聲說著,那幾眼陰煞各在何處,又問要不要分兵。


  步安想也不想,便搖頭否決:「已經分了綠營與紅營,去幫著晴山與素素,若再分兵,只怕送羊入虎口……」


  張瞎子也覺得有道理。他眼睛看不見,卻彷彿能察覺到步爺少有的凝重神情,心中暗道:咱步爺看著心狠手辣,卻也是鐵骨柔情,今夜這般兇險,他卻還要分出紅綠兩營,去照看閉關的晴山姑娘與怕鬼的素素。


  他隱約間意識到,晴山與素素對步爺來說,似乎有些特殊,素素是他貼身童子自不必說,晴山……難道晴山與步爺……


  瞎子念及此處,不由得心中一暖,為步爺高興,也為晴山姑娘高興。他半生顛沛,是在步爺麾下,才成了家立了業,因此早將自己視作步爺的忠僕一般——主子有喜,他張瞎子自然也跟著高興。


  緊跟在步爺身旁,身後簇擁著一樣來自越州的百多名弟兄,張瞎子胸中漸漸升起一股豪情,他想起那日越州城中,坐著馬車穿過人群,每念一個獲救孩童的姓名,四下里便響起如雷般歡呼的場面。


  張瞎子沒念過幾年書,形容不好那種感覺,只覺得那場面真是過癮,似乎人活在世,就該為那樣的場面而活,不然即便榮華富貴,也索然無味。


  他很想讓黑營的弟兄們也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滋味。也許過了今夜,或者不久之後離開寧陽縣,甚至離開劍州府時,弟兄們才會知道,為什麼他張瞎子,對步爺忠心耿耿,甘為馬前卒。


  「今夜……七司捉鬼!閑雜人等莫要出門!」他忍不住也跟著喊了一聲,嗓音嘶啞,卻掩蓋不住蘊含其中的豪邁。


  不知過了多久,七司人馬來到寧陽北門附近的一處深宅大院。


  先前留在此地的陣玄弟兄,已經布下了覆蓋整座大院的法陣,北風吹拂下,貼滿了院牆的黃符紙獵獵作響。


  一面黃色旌旗,在不遠處的北門城牆上掛了起來,旗子中央,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黑色隸書大字。


  隆興二年的十二月初二,這面旗子第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此時此刻,它只是一面普普通通,不知所謂的,僅僅綉了數字「七」的旗子而已。


  夕陽西下,深沉的暮色天空中,血色邪月隱現。


  方圓數數十丈深院中央,有個低沉而瘋狂的聲音在呻吟,面前昏沉的暮色,彷彿不住扭曲,原本緊閉的門窗,漸漸哐嘡作響。


  院子四周,有人持劍而立,面色肅穆;有人雙手牢牢握著陣旗,雙眼盯視院中;有人摸索著本命靈器,低頭沉默不語。


  步安站在凸出的一處飛檐頂端,任憑風吹得衣襟飄飄揚揚。站在他身後幾步之外,是薛采羽姑娘與丑姑。


  昔日越州城裡鬼捕三司的小跟班,今日終於站在駭人的無神魂團之前,真正的獵殺,從這一刻,才剛剛開始。


  夜色漸濃,第八夕的血色月光,籠罩眼前的深院,呻吟聲越來越真切,有時夾雜著一兩聲不甘心的咆哮。


  終於,院中扭曲的鬼影,幻化出一個巨漢的模樣,痛苦嘶吼幾聲后,又從張開的巨口處整個外翻,像翻手套似的,變作一個牙牙學語的三尺孩童,緊接著孩童臉上皮膚脫落,瞬間化作七旬老嫗,無瞳的雙目緩緩掃視四周。


  無邊恐懼籠罩在眾人心頭,即便善於捉鬼的七司老人,也從未有過此時的壓力。


  只憑本能,就能感覺到,院中這時刻變化著的陰魂,是多麼駭人與瘋狂。


  就在這時,一個平靜而熟悉的嗓音響起,驚破夜色,撫平了心緒。


  那人站在飛檐之上,負手而立,如同獨立江畔舟頭的書生,身前萬頃波濤,猶自閑庭信步。


  「沉沉心事北南東,一睨英雄海內空。少年才登將仕郎,書生嘗效晉賢風。」


  「功高拜將成仙外,才盡迴腸盪氣中。萬一禪關砉然破,美人如玉劍如虹。」


  詩成之時,飛檐之上靈氣幽光乍現,如層層驚濤,從四面湧來。


  幽光正中,薛采羽亭亭玉立,而在她身前不遠,一柄長劍,破空而出,方才念詩之人,已如驚鴻般躍起,直朝院中飛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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