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步公子不許我說
這邊喝著酒,兩個小輩早已經退了出去。
宋蔓秋將宋世畋拖到了前院角落,急道:「都火燒眉毛了,你怎麼還這麼氣定神閑?」
「燒什麼眉毛?你說什麼呢?」宋世畋斜眼看看她,有些莫名其妙。
「你沒聽見嗎?那駱大人這回過來,是淑妃在聖上面前吹的耳旁風。眼下劍州、延平兩府,都要落入張賢業之手了!蕩平拜月教,便成了張家的功勞!勾結拜月教的,便成了我們!你還不急嗎?」
「拜月妖邪正南下呢,張賢業與它們沆瀣一氣,你還怕天使看不明白嗎?」宋世畋似乎料定了拜月妖邪會南下。
「你!你這麼這麼糊塗!」宋蔓秋急道:「假如拜月妖邪會南下!張承韜還把天使喊來作甚?!」
宋世畋被她點破了這一節,才瞠目結舌,喃喃道:「興許正是因為我們沒有中計,天使才來了泉州;假如中了計,他便不來了。」
「你當駱成捷是張承韜的什麼人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嗎?」宋蔓秋氣得跺腳,終於不跟他爭了,扭頭跑向了院外。
「你要去哪兒?」宋世畋跟了上來。
「我去武榮縣!爹爹被駱大人看住了走不脫,我去領兵北上,興許還來得及!」宋蔓秋頭也不回地答道。
兩人說著話,便出了院門,卻被一隊人馬攔了下來。
只見那些人個個身著綠衣,衣裳胸口還綉著很隱蔽的「七閩」二字,是督察史司常駐七閩道的人馬。
這些人照理歸右都御史余喚忠統轄,這回跟著左都御史過來,顯然是臨時調用的。據此也可見,這回駱成捷是抱著一查到底的決心過來的!
兩人不敢硬來,只得退回院中。
宋蔓秋正急得滿頭大汗,忽然聽見院門處一陣紛亂,緊接著有兩個曲阜兵沖了進來——顯然,綠衣督使只管著裡頭的人不讓出去,外面人要進來,卻是無妨。
「小……小姐!老……大人呢?我……」那人見了宋蔓秋,張口便道。
「爹爹正在見天使,你有什麼事,不防先同我說。」
那兵卒喘勻了氣才道:「步公子,步公子不肯撤回來,還在劍州府呢!派去請他的騎兵,已經回來了!」
宋蔓秋頓時耳邊轟的一聲響,彷彿禍不單行,只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一般。
步公子即便再有本事,他那兩百個江湖人的七司,蕩平了劍州、延平兩府之後,還拿什麼去擋漳州玄騎?那千餘玄騎個個都是修行人,更不用說張賢業手下,還有七千多步卒!步公子便是再神機妙算,也不能以一當百呀!
宋世畋緊跟著也跑到那步卒身前,輕聲問道:「那回來的騎兵可曾瞧見南下的妖邪?」
「哪來什麼妖邪……」那步卒搖頭道:「騎兵今日才回來,根本連一個妖物的影子都沒瞧見!」
「你!」宋蔓秋忽然指著宋世畋,眼淚奪眶而出:「你害死了步公子了!」說著便抹淚跑開了。
她坐在院中石台上,想起步公子對宋家的大恩大德,而宋家卻害死了他,又覺得宋家也自身也難保了,不由得肝腸寸斷。
如今只有她知道,開元寺通天羅漢,根本不是給的宋家面子,假如沒有步公子答應上山抄經,她便連廣開大師那一關都過不去。
步公子何等人物,連通天羅漢都要高看他一眼,竟然白白死在了劍州府!而幾百裡外的曲阜大軍,明明有的是時間,卻始終按兵不動,生生將他送入了漳州玄騎的虎口!
通天羅漢……不對!
宋蔓秋忽然站了起來。
不對!通天羅漢何等神通,他弟子廣開大師臨別之前,還說別忘了跟步公子說,要他上山抄經!
這便是說,步公子不會死的,可張賢業的漳州玄騎……
宋蔓秋一念至此,忽然往後院跑去。來到擺著酒席的正堂前,連想都沒想,便推門而入。
門「轟」的被推開,蓋住了酒杯落地的聲響。
「祖父!」宋蔓秋只覺得門內數道目光,都齊齊朝自己射來,祖父、大伯與爹爹的目光,似乎從來沒有這麼凌冽過。
「你這孩子,嚇我一跳。」宋國公沒想到自己摔杯為號,會被蔓秋生生給攪了,見駱成捷也已經一臉警惕地站了起來,便哈哈笑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被這丫頭一嚇,竟連酒杯都端不住了。」
駱成捷也意味深長地笑道:「江南、七閩,宋氏一門上下,都靠宋公撐著,哪能輕易言老。」
「駱大人,老夫出去解個手不妨事吧?」宋國公笑著問道。
「宋公說得哪裡話,快去快回,酒還給你熱著。」駱成捷道。
宋國公於是笑著走出門來,待到下人將門又掩上,他才領著宋蔓秋快步走遠,低沉道:「什麼事,這麼急?」
「步公子……他沒有回來,還在劍州府!」宋蔓秋趕緊答道。
「沒回來?」宋國公一抬眉,緊接著問:「哪個跟你說的?」
「爹爹的親兵,他說派去請步公子的騎兵已經回來了,步公子卻不肯回來,非要留在劍州。」
「快!」宋國公正色道:「快去將那人喊來!順便將你堂兄也一併喊來!我就在這邊等著。」
不一會兒,宋蔓秋便帶著宋蔓秋與另一人回來了。
宋國公沒有任何遲疑,沉聲問道:「步公子除了說留在劍州不走了,還說了什麼?」
「他……他說……」那親兵想起送信騎兵的話,卻不敢轉達。
「不管他說了什麼,你儘管轉述!」宋國公急道。
「他說,老大人的兵去或不去,他都不會走,大不了帶著隊伍上山游擊,也要把漳州玄騎拖死在山裡。他還說……」
「還說了什麼?」宋蔓秋急道。
「他還說……滾……」親兵躊躇著,還是說了出來。
「好,滾得好……」宋國公神情凝重,絲毫沒有玩笑意味,緊接著將那親兵支開,再問宋世畋:「世畋你說實話,那個故布疑陣,暗度陳倉的計謀,是不是步公子說的?」
「他沒說……」宋世畋想了想道:「他根本沒看出張承韜的陰險之處,還一個勁的笑他傻,說這麼傻的人,也做了布政使,可見大梁無人了。」
「你!」宋蔓秋跺腳急道:「這分明就是反話嘛!步公子不願與你直說,是覺得曲阜儒生都防著他呢,不敢太露鋒芒呀!」
宋世畋聞言一驚,把頭扭到了一邊,輕聲嘟囔:「什麼反話,他就是覺著張承韜傻,大梁無人,便只有他最聰明……」
宋國公哪有工夫跟他計較,只當沒有聽見,又朝著宋蔓秋道:「蔓秋,眼下是什麼情勢你也知道,一定要說真話,是不是步公子讓你去的開元寺?」
宋蔓秋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低頭道:「步公子不許我說……其實若不是報出步公子的名號,開元寺壓根就沒人理我。」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對了,爹爹興許不曾跟祖父說起過,兩個月前,步公子剛去漳州不久,便送了一份案卷回來,是淑妃娘娘的奶娘之子,與拜月邪教勾結,買賣童男女。那是昌泰縣令親自審的案子,人證物證俱全,做死了的,絕翻不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