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媽媽走了

  幾個醫生扯下口罩，疲憊的敲打著脖頸，低聲在交流著什麼。


  我心急如焚的拽住了走在第一位的醫生袖子：「醫生，我媽媽怎麼樣了，她還好嗎？她是不是沒事了？」


  醫生站定，有點欲言又止的望著我，最終眼露遺憾：「很抱歉，老人送來得太晚，我們已經儘力了，請節哀順變。」


  這一瞬間，緊繃的神經線徹底決堤崩塌。


  醫生接下來再說的話，在我耳邊已經變成了嗡嗡嗡的聲音，眼前的景物也開始模糊不清，我腿一軟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在恍惚中，我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大叫我的名字，隨即陷入進一片暗黑中。


  「媽媽.……我好渴。」


  「彤彤口渴了？等等啊，媽媽給你買飲料去。」


  「真好喝，甜甜的，我可以多喝幾口嗎？」


  「當然可以啦，媽媽就是看在它大瓶又便宜才買給彤彤的，彤彤隨便喝，今天別給媽媽節約。」


  「你這個人怎麼當媽的，才三歲的孩子，居然給她喝香檳，你是不怕醉死她吧？」


  「啊……不是飲料嗎？彤彤，別喝了啊，快給媽媽。」


  「媽媽，你怎麼變成兩個啦？」


  「對不起彤彤，都怪媽媽窮，想給你最好的，卻好心做壞事，你可別嚇媽媽啊，媽媽如今就只有你了。」


  「媽媽不怕，彤彤會永遠陪在媽媽身邊的，一輩子都不離開媽媽。」


  「可是媽媽卻要離開彤彤了，以後彤彤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媽……媽！」


  我大汗淋漓的尖叫出聲，猛然睜開眼才發現只是做了一個噩夢，我喘著粗氣暗自慶幸還好只是個夢，不是真的。


  「醒了？好點了嗎？」


  顧晨的聲音？

  我緩緩轉過頭，發現還真是顧晨，他沒了往日戲謔的神情，一臉擔憂的坐在我床邊，寬大的手掌撫.摸著我的臉頰。


  一旁還有昨天見過的高毅。


  猛然間，我突然想起了什麼，顫抖著嘴努力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剛才做夢，夢到媽媽了。她好笨，我才三歲就給我買香檳喝，後來才知道那不是飲料是酒，害得我醉了整整一天。哈哈哈哈.……你說好笑不？」


  我笑得流出了淚，顧晨不發一言欺身向前緊緊的抱住了我。


  「為什麼你不笑，不好笑嗎？」


  我就像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獃滯的喃喃自語著。


  「嫂子，你別這樣，注意身體。」


  高毅沒了昨天的痞子樣，一臉沉穩和凝重。


  「顧晨.……告訴我，我剛才聽到的不是真的，我媽沒有摔下階梯，也沒有來醫院，更沒有離開我。那些都是我做的噩夢，對嗎？」


  只是噩夢吧，不是真的，不然早上還在和我說話的媽媽，怎麼可能忽然就沒了？

  「夏彤，你要堅強。阿姨走了，我和高毅已經去看過了她老人家。她摔下階梯，撞到了頭，顱內出血，導致顱內壓增高引發腦水腫，因為送醫不及時，過世了。」


  顧晨曾經聲音很好聽的，可今天卻很刺耳，每個字都讓我抖動了身軀。


  我猛地推開他，對他一臉失望。


  「我知道我一直拒絕你，你內心不舒服，但沒想到你心眼這麼小，小到詛咒我媽。我媽腿本就不方便，所以她從來都很小心注意，又怎麼會平坦大路不走，去什麼階梯，你騙誰呢？」


  「嫂子.……」


  高毅剛一開口，顧晨就伸手阻止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老人家，已經送到了太平間。」


  「我媽沒死，沒死！為什麼要送去太平間？我要告這個醫院，告死他們！」


  我捂住耳朵大叫，沒有一個字是我想聽的，我不聽！

  顧晨一把抱住了我：「夏彤！你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阿姨走了，就在剛才你暈倒前，搶救不回來了，你聽到了嗎？」


  我發瘋的推搡著顧晨，不願意聽他說一個字，混亂中響起了清脆的「啪」一聲，顧晨被我扇了一耳光。


  我木納了整個人，而他更用力的圈緊了我的身。


  「想哭就哭出來，不要憋著，阿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不能再讓阿姨擔心。」


  「嚶嚶嚶……」我終究忍不住哭出了聲，抖動著身體，咬著嘴。


  慢慢的，我越發的壓抑不住悲痛，徹底放聲大哭起來。


  才回家半個月，還以為未來還有大把時間，卻不想連個明天都只是奢望。


  我無法原諒自己整整兩年沒有陪在媽媽身邊，錯過的時光無法彌補，原來時間也根本就不會等人！


  「我要見媽媽……」


  揪心的痛讓我再也無法待在這裡，我要去看看媽媽，我要去給她認錯道歉，我還要把她接回家，不能放任媽媽一個人在那冰冷的太平間。


  「好，我帶你去。」


  顧晨給我穿好外套后，俯身向下又為我穿上了鞋子，扶著我一步一步向有媽媽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