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冷眼相對
槍聲響起，顧晨還抱著我，突然往前踉蹌了一步，才堪堪止住腳步。
我懵了，連哭也忘記了，怔怔看著他，腦子一片空白。
顧晨卻鬆開了我，淡淡笑了笑，「我沒事。」
我抓住他的手臂，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他中槍了不是嗎？
怎麼會沒事！
我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看見他輕輕搖了搖頭，「我真的沒事，不要擔心。」
他說完這話，目光猛地移到門口，然後重新把我抱進懷裡，手捂住我的口鼻。
我被顧晨攬在懷裡，手無意識放在他的後背，觸手卻是一片粘稠。
血？
我胸口狠狠一痛，想從他懷裡出來，耳邊卻突然傳來門被打開的和疏散人群的聲音。
警察進來了嗎？難道不顧及劫匪手上有槍了？
大概過了五分鐘，顧晨才鬆開了我，扶著椅子微微喘著氣。
「顧晨，你……」我想問他有沒有事，目光清明后，看到的是兩個劫匪痛哭流涕的樣子，連同銀行所有的人，都在流著淚。
眼睛一陣刺痛，我也差點被空氣的那種味道刺激地流下淚來。
警察都帶著防毒面罩，我才明白過來，剛剛那聲音應該不是槍聲，而是催淚彈。
顧晨……在第一時間，護住了我。
「顧先生，您還好嗎？」之前站在門口的那個警察皺著眉，直直地朝我走了過來。
對了，顧晨！
我腦子這才連上了線，猛地轉過身去，伸手想去扶顧晨，他卻自己直起了身，拍了拍那男人的肩膀。
「我沒事，不過這兩個人……」
「放心。」
顧晨沒有把話講明，那個男人也沒有問什麼，不過在應下后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認識，現在我滿心滿眼惦記的，只有顧晨背後的槍傷！
「外面有救護車嗎？他受傷了，被……是被子彈打的！」我慌亂地手足無措，就算是被劫匪劫持，我也沒有這麼慌過。
「有，」他指了指門外，「接到報警時就知道這是一起惡性搶劫，所以帶了救護車過來，不過……對他來說，這傷應該是司空見慣了的。」
他說完這話，朝顧晨和我笑了笑，就往旁邊走了。
我著急地拉住顧晨的手，把他往門口拖，「走，現在去救護車上，把子彈取出來，你流了這麼多血，一定要小心一些。」
在說這些話時，我早已經把他當初對我說的那些傷人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既然在這種時候，他都挺身而出不惜搭上性命了，我還有什麼理由去懷疑他對我的心！
可是沒想到……
命運總是弄人的，它給你的驚嚇不一定是驚嚇，同樣，它給你的驚喜，也不一定是驚喜。
因為顧晨，掙開了我的手。
我才轉過身，就被他握住了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被他掰開，直到我徹底鬆手。
「我沒事。」他淡漠開口，彷彿又回到了那天晚上那個顧晨，剛剛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錯覺！
「什麼叫沒事？這又不是別的傷，這是槍傷！」我選擇忽略掉他冷漠的態度，重新伸出手去拉他。
他……躲開了。
「夏小姐，你不要誤會了。」他嘴唇有些蒼白，「我只不過是還你一槍而已，當初被沈白綁架，你為了我媽挨了一槍，今天，倒是正好還給你了。」
「你……」我刷地白了臉色，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顧晨嗤笑了一聲，「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對了，你男朋友和你……和你兒子不是在外面等著你嗎？你在這裡對我這麼關心可能不太好，不如先出去跟他們報個平安？」
他的語氣沒有諷刺，只是簡單而平常地說了這麼一句話而已。
他一說完就別開了臉，邁步往門外走去。
他的背脊挺得筆直，肩胛骨處在汩汩冒血，在柔軟襯衫地襯托下顯得有些可怖，他卻像沒有感覺似的，既沒有回頭看我，也沒有一絲停頓……
我眼看著顧晨打開了救護車的門，彎腰進去。
站在原地怔了半響后，我想也不想地跟了出去，耳邊傳來帆帆驚呼的聲音，他一遍遍地喊著夏老師。
我跟顧晨一樣，假裝沒有聽見，在救護車們關上的那一刻，我一把拉住門把手。
「等等。」我紅著眼眶上車，然後砰地關上了門。
剛剛顧晨說的那些話，是誤會了我跟曾霽的關係了吧。
那……帆帆過生日的那一天，我看到的一閃而過的那個影子，是不是就是他了！畢竟以顧晨的能力，想找到我真的太簡單。
「呃，您是病人家屬嗎？」護士手上拿著托盤，正打算給顧晨扎針。
顧晨趴在病床上，光裸著上身，背後的那些傷痕展露無遺，混著不斷冒出的鮮血，猙獰可怖地讓我從心底湧上來一股子心疼。
「是，我是他……未婚妻。」如果是誤會，那我會跟他解釋清楚。
顧晨對我的心，是不管他做什麼說什麼都掩飾不了的。
他之前那麼對我，是不是說明，我們之間真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誤會？
總之，經歷了剛剛的事情，我知道，顧晨的那種愛是做不了假的。他現在這麼冷漠，那我就當他在鬧彆扭好了。
以前是他追的我，我一直在鬧彆扭，考慮這個考慮那個，這次換他鬧彆扭的話，那就我來挽回吧。
書上說，總要經歷一些事情，你才能知道有些看似真實的東西到底是真是假。
沒錯，離開桐城，離開顧家，我是在生顧晨的氣。
但是再大的氣，也比不過生命垂危之時，他不顧一切的以命抵命。
「哦，是未婚妻啊！」小護士善意地笑了笑，「剛剛在裡面可真是兇險，不過你未婚夫真是聰明啊！」
「他一直很聰明。」我的目光沒有離開顧晨，眼裡閃著淚花。
小護士拿著鑷子和酒精棉湊近顧晨的後背，顧晨閉著眼，卻伸出手，準確無誤地抓住了護士的手腕，漠然道，「我不是她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