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葛存信的消息
賈瑜饒有興趣地看著賈迎春,賈迎春似乎被這種目光看得很慌張,也不敢說話。
不過既然事情已經談好了,那麼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剩下的就是付出代價了,賈迎春不蠢,只是缺少見識,這些年在府里她也早都被那些下人的勢利眼給磨練得明白了很多道理。
比如說付出與回報的道理。
既然她找賈瑜幫忙,賈瑜如何會不索求回報。
「回去吧,小丫頭膽子倒是挺大,一個人就敢過來求我辦事,怎麼不找幾個丫鬟給你壯壯膽?」
玩味地語氣在台階上響起,賈迎春緊緊握住了雙手,她不敢回應這有些不禮貌地調笑,其實就連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就敢獨自來找賈瑜,又為什麼肯定賈瑜能夠幫她。
賈瑜看見迎春那微微顫慄地樣子,也沒了興趣,這是他最為不喜歡賈府的模樣,自從他回到賈府,他看見的女人沒有一個是剽悍的,也沒有一個是不怕他的。
這一點也不像勛貴武勛家的女兒,他從來都固執地以為,武勛世家地兒女就該剽悍無比,至於研讀詩書,那是書香世家該乾的事,就賈府這樣的,和四不像沒什麼區別。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身後那個看著無比怯懦的妹妹突然說道:「大哥哥,這是我給你縫的護身符,希望你每次都能平安歸來。」
賈瑜又轉身盯著賈迎春,他突然就笑了,這個妹妹還真是塊寶藏,她身上有很多優良的品質可以被挖掘,比如這個原始的利益交換的道理,這個妹妹就十分通透。
千萬不要小瞧了這個道理,有得有失,有借有還,老天不許人太貪,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可是這世上的人大多都忘記了這個道理。
光憑這一點,賈瑜相信,如果賈迎春是個男兒身,她一定不會活得比他差。
做的好便有糖吃,所以賈瑜決定對這個妹妹好一點,至少不在用戲謔地眼光去看她。
輕輕摸了摸她地腦袋,語氣輕緩說道:「二妹妹回去吧,晚上天涼,別著涼了,你的事我明天便找人辦,放心好了。」
賈迎春似乎愣住了,直到她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才反應過來賈瑜剛剛對她做了什麼,她在賈府里其實是個十分沒有存在感的人,她是個十分敏感的人,剛剛賈瑜的話語和動作,她清清楚楚地能夠感覺到賈瑜對她的親近,這讓賈迎春有些受寵若驚,她不明白賈瑜為何態度轉變得這麼快,不過她卻知道這絕不是因為她那個繡的無比難看得平安符。
不過這種感覺,她卻極為迷戀,似乎是一艘在苦海里漂泊的小船終於找到了一個寬大的港灣一樣,賈瑜的溫柔讓她找到了一絲可以依靠的感覺,這種感覺是不真實的,她更願意相信那是錯覺。
不過這些錯覺,也足夠讓她好好安睡幾天了。
晴雯烹茶的手藝越來越高了,手中拿著一個剛剛燒開的水壺,將茶葉放在精緻的瓷杯里,然後放水倒水,如此反覆,直到三遍過後,她才將茶杯遞給賈瑜,動作輕盈且優雅。
賈瑜似乎並不感冒這種優雅的喝茶方式,只不過他並不會破壞這醞釀良久的氣氛。
「你似乎很欣賞你那個妹妹?」
「你看到了?」
「嗯」
「以後我做事不要偷看,不然我真的會拋棄你的。」
「知道了。」
晴雯嘟囔一聲,便不再言語,雖然和賈瑜相處的時間不長,可她也明白,賈瑜看著玩世不恭,其實是一個原則性很強的人,她不明白什麼大道理,可是賈瑜是這麼說的,她就會這麼做。
冬日裡的陽光似乎顯得頗為難得,賈瑜懶洋洋的躺在軟榻上,一個小丫頭走到他跟前,怯生生地說道:「大爺,外面的小子說有人來拜訪你了。」
賈瑜點了點頭,瞟了那小丫頭一眼,那小丫頭便嚇得跪了下來,賈瑜很滿意他這一眼的效果,這樣他起碼不擔心,他身邊的丫頭膽敢謀害他,只要他把握好這個度就好了。
隨後,賈瑜便起身向正院走去。
來拜訪他的也不是什麼陌生人,這個叫做葛存信的垂垂老朽如同一個青柏一樣堅定地立在榮禧堂內,他似乎正在觀察那幅赤金九龍青地大匾,匾上寫著斗大的三個字,是榮禧堂;後有一行字:某年月日,書賜榮國公賈源,又有「萬幾宸翰之寶」。
大紫雕案上,設著三尺多高青綠古銅鼎,懸著待漏隨朝墨龍大畫,一邊是金彝,一邊是玻璃。地下兩溜十六張楠木圈椅,又有一副對聯,乃烏木聯牌,鑲著銀的字跡,道是: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煥煙霞。
這個老頭並不高大,背也有些彎曲,可是雙眼卻無比清明,這個屹立三朝不倒的內閣首輔似乎毫無氣勢可言,可是賈瑜卻知道,這是條真正的毒蛇,且還有著笑面虎的潛質。
賈瑜不明白葛存信找他的目的,他哈哈大笑走到葛存信的面前,笑道:「葛老,這麼冷的天,您老不在家陪著嬌妻美妾,到我們這寒酸地方來,可不美。」
葛存信同樣是哈哈大笑:「你這個憊賴小子,還是如此無禮,老夫可沒有什麼嬌妻美妾,也比不得你生猛,老夫可是和你祖父一個輩分的長輩,小心老夫參你個不遵禮法。」
賈瑜無奈的笑了笑,又是這麼一套,先是以勢壓人,讓他矮人一頭,然後才會和他談些陰暗不堪的事情。
於是,他笑道:「葛老莫怪,小子無禮,來啊,上茶,這府里的奴婢越來越不懂規矩了,都不知道嗎,這是大名鼎鼎的內閣首輔,一個個的沒點眼力見。」
葛存信笑而不語看著這小兒指桑罵槐,只是擺了擺手,示意該談正事了。
「憊賴小子,今日老夫找你,不是和你嬉笑的,老夫是代替太上皇來找你的,他老人家前幾日問我,你小子有沒有娶親,我回答去看看就知道了,現在看來,你小子著實不像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代善公和老夫是至交了,老夫不能看著你這憊賴小子斷了代善公的香火。等著吧,太上皇估摸著要給你指婚了。」
賈瑜倒是很無所謂,他已經快二十了,在這個時代,早就該成親了。可是他並不想成婚,他不想娶一個進門管著他的束縛,也不想娶一個交換回來的權力,可是這世上的事又哪裡是他能夠隨心所欲地想怎麼辦便怎麼辦地呢。
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十幾年,他就越發覺得,隨心所欲地行動似乎就是個笑話,豈不知天下至尊也同樣如此。
賈瑜有些為難地說道:「祖父曾經給我定了一門親事,他說等我到了弱冠之年,身邊的家將便會告訴我是誰。」
葛存信似乎也是早就知道賈瑜的說辭一般,他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汝可敢拒之?」
賈瑜卻也並不懼怕,而是笑道:「昨日我聽說有大臣給陛下上書,勸陛下更換年號,似乎稱為天聖,對嗎,葛相。」
何為天聖,二人為聖也。他這話地意思也很明顯,既然君不止有一個君,那麼雷霆雨露便不是真正地雷霆雨露,何來拒不拒絕一說。
同時他也十分困惑,為何他這個不起眼地小人物會突然出現在太上皇的眼中,並且還要派出這個看似搖擺不定的內閣首輔出來收服。
葛存信似乎並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道:「不愧是代善公親傳子弟,像極了代善公上善若水的性子,如此,老夫便知道如何回復太上皇了,只是作為長輩,老夫還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留給你的安逸時間可不多了,不用多久,你在想如此安逸的躲在河邊釣魚必是不可能的了。」
賈瑜連忙俯身見禮,恭敬地問道:「還請長輩指教。」
葛存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姑母死了,你姑父已經上表陛下乞骸骨,稱病無心仕途。」
語不驚人死不休,這一下,賈瑜所有的疑惑都解開了,賈敏死了,林如海請辭,這無疑是個驚天消息,賈瑜也是有些驚愕,林如海是堅定不移的新皇一黨,在皇帝還在潛邸的時候,林如海便陪伴左右,這些年在巡鹽御史的位置上幫皇帝撈了不少錢財,使得新皇帝一黨的勢力越發壯大。
可是這一下,林如海如果真的請辭,那麼各方人馬一定會將目光緊緊盯著巡鹽御史這個肥差。
這麼看來,一切也都解釋得通了,賈瑜就像一個暗子一樣,憑著他們賈家和林如海的關係,未嘗沒有順利接手這個肥差的可能,且還不用再大費什麼周章的去打通那些林如海遺留下來的關係。
鹽務多少年來一直是朝廷解決不了的鮮疾,名動江南的林如海費盡千辛萬苦才將能撈到這些錢財,朝廷若是貿然換人上去,前面所做的所有努力或將付諸東流,往大了說,或許還會引起江南鹽商的反抗,現在的大周已經經不起江南的混亂了。
所以他賈瑜似乎才顯得有些重要了,不過也不那麼重要。
賈敏死了,他很悲傷,因為賈敏對他很好,多少次賈代善責罰他的時候,都是賈敏替他求情,給他吃食。
所以他決定先去祠堂跪一會,不理會那些破事,於是便拱了拱手,送走了葛存信。
與此同時,揚州的碼頭上,一個中年人無比哀傷的看著站立在船上的女子,很是不舍,片刻後面帶決絕的點了點頭,船夫便駕駛著大船離開了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