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戀愛這件小事
蘇曉不開心，這是自然而然的。
剛剛的她幾乎是盡了所有的勇氣，拋開了女孩子的矜持和那麼多年的驕傲，牽住了顧運的手，顯然不光是想向林若茵「宣示主權」，更是想告訴顧運，自己是喜歡他的。
高考，離別……在一切都不確定，連顧運會不會留下來都不確定的情況下，她勇敢了一次。
顧運不敢表達，那就她來。
反正，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裡，無論是為顧運做什麼，都是她主動的。
然而，顧運卻放開了她的手。
蘇曉是很單純，也從來不是那種鑽牛角尖的人，但是光一個「撿到錢」的說辭，她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顧運這麼做不是在拒絕她，或是在林若茵面前刻意掩飾什麼。
女孩子都是敏感的，尤其是在這種敏感的時刻，在敏感的人面前，這種被稱為「直覺」的敏感性更強。
這一刻她覺得，大騙子真的騙了自己。
他要麼不喜歡自己，要麼就是既喜歡自己，又喜歡林若茵，所以不想在她面前穿了幫。
而兩種情況她都不可接受。
真當她蘇曉沒人喜歡了么？
大騙子……真的太欺負人了！
不跟他好了，再也不跟他好了！
這樣很好，沒有開始就結束，起碼不會那麼難過。
蘇曉這麼想著，也沒看顧運什麼反應，便直接自顧自地往校門口走去。
顧運看著蘇曉義無反顧離開的背影，自是知道她此刻心裡在想什麼，然而卻出人意料的，一動都沒動。
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走遠。
不去追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只要他一去追蘇曉，林若茵這邊也會跟著爆豆發大招，到時候難道他還能分身再去追林若茵么？
別以為林若茵沒脾氣，她這樣的女生，如果真的下定決心離開，恐怕比蘇曉還要決絕。
顧運很清楚，林若茵能幾乎是跳過了「戀愛」地步驟，直接毫無保留地把感情給了自己，她也能跳過「分手」的步驟，收回所有感情，然後躲在角落安靜地等待時光去彌合傷口。
這樣的女生，他曾經遇到過。
總之，這種時候他絕對不能按照常規操作來，必須採取一種不破不立的新思維。
方才是走表面，接下去得走一趟心，才能把兩個女孩的心同時收回來。
而痛心，就是走心的開始。
蘇曉原以為顧運會跟上來，向自己解釋，或是至少得跟自己一起回家吧，然而走了很多步，她都沒有聽到顧運的腳步聲。
蘇曉越走心越涼，感覺自己就像是走在無邊無際的冰原之上，那種徹骨的寒冷透過皮膚，直刺心臟。
她的心裡，無數種想法在縈繞，糾纏。
他……他真的沒追上來嗎？
是不是悄悄跟在自己身後，想突然蹦出來嚇自己一跳？
蘇曉很想轉過頭去看看，但是旋即又恨恨地咬了咬嘴唇，覺得自己好沒出息！
看什麼看，他就算追上來也不會原諒他的！
可……他憑什麼不追上來？
他還有理了？
算了，就這樣吧。
無所謂。
原諒這世界所有的不對。
快到校門口呢，呵，他果然沒來。
他可能是死了吧。
……
顧運的操作讓林若茵都驚訝了一下，畢竟蘇曉在生氣，她都看出來了。
忍不住問顧運，「你就不去追一下？」
雖然她不想承認，但是在潛意識裡，顧運看著蘇曉走，而毫不猶豫地留下來陪她，讓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
顧運不去哄蘇曉，難道剛才真的只是蘇曉一廂情願么？
這回，是自己冤枉他了？
那麼，我哥……喜歡的其實是……
顧運轉過身，看著林若茵，然後淡淡地說道，「把手伸出來。」
林若茵不明所以，但還是把手伸了出來。
顧運一手輕輕搭在她的手背，然後另一手將一枚硬幣放在她的手心，對林若茵認真道，「硬幣給你，明天好好考試。記住，無論什麼時候，你都不是一個人，哥永遠都在你身邊。」
林若茵抬頭，發現顧運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這種溫暖的眼神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彷彿在那一瞬間冰冷許久的身體又注入了一股暖流，順著血液快速地走遍全身。
林若茵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彷彿確認了什麼信息。
這渣男….……還真會撩啊！
所以他是想告訴自己，他喜歡的是自己嗎？
他，果然對自己有邪念！
渣男！
心裡雖然這麼喊著，但林若茵還是握緊了硬幣，那枚硬幣之前一直在顧運手裡握著，因而格外的溫暖。
「走吧，我送你回家。」顧運對林若茵說道。
林若茵點了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問，「那蘇曉呢？我知道她喜歡你，現在一定很傷心。」
顧運知道，這個問題很關鍵，回答好了林若茵這關就過了。
於是首先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一臉無奈地說道，「也許吧，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我總不能，把心劈成兩半吧……」
說到這裡，顧運又對著林若茵低沉地一笑，說道，「你哥我不是渣男，雖然你總這麼叫，但是我不希望你真的這麼想。」
林若茵聽完這話，有些愕然地轉頭看了顧運一眼，寶石般的眸子里秋水微漾。
把心劈成兩半……
哥的意思，是他心裡已經有喜歡的女生了么？
那個人，不會就是自己吧？
呵，渣男！
林若茵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就喜歡喊顧運「渣男」了，而且越喊越喜歡。
說起來，顧渣男……從小就討女孩子喜歡呢！
「想不到我哥還有正經的時候。」想到這裡，但林若茵說道，「好吧，雖然你是渣男，但是以後我盡量少這麼叫你。」
「呵，綠茶。」
「渣男！」
「白蓮花綠茶。」
「超級大渣男！」
到這會兒，顧運算是鬆了半口氣，林若茵這邊的火苗可算是撲滅了。
不過，可以想象，現在蘇曉那邊的火焰已經成滔天之勢了。
一個弄不好，就可能把整片林子都給燒沒。
在去林若茵家的路上，趁林若茵不注意，他給蘇曉發了條微信。
【在阿勇燒烤攤等我，我有事跟你說。】
見蘇曉沒回，顧運又發了第二條。
【不要讓你媽和我爸擔心，有什麼話我們說清楚再回去。】
顧運知道，蘇曉一向很在意王秀琴，不會想讓她操心自己的事，而且臉皮薄，如果顧建新也在她家的話，肯定不想鬧得他也知道。
而且此刻她應該也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或是想要個說法，所以在那等自己的概率是很大的。
但是發了兩條微信后他覺得還是有點不報信，於是又給阿勇發了條微信，告訴他和他老婆要留意蘇曉，看到她的話千萬要他老婆攔住蘇曉，自己很快就到。
一番操作完畢，他也把林若茵送到了樓下。
「渣男，今天就不上去喝茶了吧？」林若茵說道，「趕緊回去哄哄蘇曉吧，明天她考試，不要影響她發揮。」
林若茵說這話倒是真心的，說到底她和蘇曉也並沒有什麼過節，而且畢竟大家在一起玩過，也算半個朋友，高考對她而言是沒什麼，但是對蘇曉而言，林若茵覺得那還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顧運自然就借坡下驢，點點頭，說道，「嗯，我也在想，還是稍稍安慰她下吧。要是影響她明天的狀態，我也是過意不去。」
「行啦，那趕緊走吧。」
林若茵和顧運揮揮手，然後瀟洒地進了大廳，卻在顧運轉身時，她又回頭喊道，「哥，你打算考哪個大學？」
顧運皺了皺眉，心想不會這小妮子也想跟自己一個大學吧？
便說道，「還沒定，但到時候成績吧。」
「那行，填志願的時候你來我家，我們一起填。」林若茵莞爾一笑，說道。
顧運不想答應，揮了揮手，便走了。
隨即打車趕回小區。
蘇曉坐計程車到離小區還有幾百米外的地方就下車了，計程車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女師傅，下車時特地從車上下來，對著她的背影說道，「小姑娘，別傷心了，誰年輕時還沒遇到個渣男啊？」
蘇曉哭了一路。
她本來不想哭的，假裝的很好，甚至上車后還跟司機聊了兩句天，可是就在顧運發來微信后，她就忍不住哭了。
顧運說，要和她把話講清楚。
那種冷冰冰的語氣，讓蘇曉感覺他好像變了個人。
以前那個傻傻的、暖暖的顧運徹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她不認識地顧運。
而在一個小時前，他還牽著她的手，她還曾感受過他的體溫。
蘇曉沒有回應女師傅的勸慰，只是大腦一片空白的走在昏暗的街道上，此時的街道依舊很熱鬧，人來人往，街邊的小吃攤還冒著熱氣。
可是似乎與她無關。
蘇曉原本想走一段路來緩和下心情，至少做到不讓老媽和顧運爸看出來，可是看到地上一格一格的紅色地磚，她又忍不住想哭。
不光是地磚，看到路燈下的影子，看到前邊元華超市的霓虹燈牌，她都想哭。
所有的美好都暗中標好了價格對么，那時有多開心，失去時就有多傷心，有多難堪！
蘇曉抬起一隻手，捂住嘴，又拚命地吸氣，倔強地想把眼淚吸回去，可是很快她就發現，這樣只會讓眼淚流的更肆意。
大騙子，大混蛋！
太欺負人了！
為什麼要讓我遇到他？
如果這就是結局，寧願這輩子都不要碰到他，下輩子也不要，永遠都不要！
戀愛這件小事，原來疼起來會這麼疼。
蘇曉不想往前走了，再往前就到了小區門口，那裡熟人太多，被他們看到就太丟人了。
於是她走到銀行前邊的台階上，找了個清凈的角落，蹲下來，擦了擦眼淚。
告訴自己，要振作起來，明天還要高考呢，顧運並不是自己的全部啊。
街對面，一對年輕的情侶從店裡出來，男生似乎說了個笑話，女生笑著輕踢了他一腳。
蘇曉想，和那時的我們好像啊。
於是剛剛忍下的眼淚，又忍不住崩了。
……
也知道過了多久，蘇曉發現身邊有個人輕輕地蹲了下來，默默地遞給自己一張紙巾。
轉頭，發現是顧運。
顧運趕到燒烤攤之後，阿勇告訴他蘇曉一直沒經過他的攤子，怕看漏了，現在他老婆乾脆直接跑小區門口專門去等她了。
阿勇夫妻倆覺得肯定是顧運和蘇曉吵架了，所以也有些急，怕蘇曉出什麼事，卻又知道去哪找她，只好採取笨辦法守株待兔。
顧運知道蘇曉不是個會亂來的人，猜測她應該就在附近，只是暫時不想回家而已，所以在附近找了找，果然就找到了。
「蹲這裡多久了？」顧運問。
蘇曉不說話，也沒接顧運的紙巾。
顧運知道，考驗操作的關鍵時候到了。
輕吸了口氣，也不看著蘇曉，只看著前方，他深沉地說道，「月5號我搬來這裡，認識了一個很漂亮、很善良的女生，她說的每一句話，給的每一個眼神，都彷彿帶著溫暖的力量，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段時光都是明媚的，我永遠都無法忘記。」
蘇曉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身體不由地微微顫動，卻仍不想說話。
她當然知道顧運是在說自己，可是現在說好聽的話有什麼用？
他要是真喜歡自己，為什麼會在林若茵面前放開自己的手？
男人都是這般虛偽的么？
顧運知道這些話自是無法讓蘇曉消氣，但是這些話是必須說的，它可以建立一個大前提，那就是告訴蘇曉，自己今晚的做法，不是針對她，而只是針對事。
只要不是原則性的問題，或是沒有移情別戀，戀愛期的女生和男生吵架，其實只圍繞一個主題：你到底還愛不愛我？
注意是戀愛期，不是結婚後，結婚後女生吵架固然還是有可能圍繞這個主題的，但很多時候也可能只是為了一塊尿不濕、一隻塞角落的襪子，主題可能是「論身為大老爺們的你動一下能炸了」、「還能不能過了」之類的，要注意區分。
所以操作上只要抓住這個重點，把矛盾聚焦到「事」上，很多東西就很好解釋了。
隨後，顧運話鋒一轉，說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她忽然變得有些陌生，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女孩，尤其是今晚。」
蘇曉微微一怔，心道到底是誰陌生了？
忍不住想轉過頭質問下，然而下一秒她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不想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