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陽台上（感謝盟主PGA愛你呀）

  顧運和蘇曉回到家的時候，王秀琴和顧建新已經聯手準備好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顧建新穿著一件嶄新的pl衫，天藍色的很顯年輕，而且也很合身，只不過不是顧運買的，是蘇曉兩天前在網上買的，而且一買就買了五件，讓顧建新換著穿。

  事情的起因是兩天前，王秀琴照例去收拾顧運換下的衣服，順便也把顧建新的汗衫也給收了去，顧建新想攔都攔不住。

  結果就漏了餡，王秀琴一洗髮現汗衫是破的，當時就替顧建新心酸起來。

  這老頭，為了兒子也是吃盡了苦，寧願自己穿破衣服，也要攢錢供兒子讀書、看病。

  卻又是要面子，就那麼一套以前攢下的名牌，大熱天也要穿出來擺個譜。

  一下子又想笑又想掉眼淚，洗著洗著就當場放下了衣服，對老顧說要帶他去買兩件短袖。

  卻不想，顧建新冷冷地來了一句，「多事，只要孩子好，穿什麼不風光？」

  這句話王秀琴現在想起來都想笑，這倔老頭……

  可他心裡是裝著家的。

  是個踏實的男人！

  當天晚上王秀琴在睡前跟蘇曉提起了這事，目的當然是想不著痕迹地暗示蘇曉在網上給顧建新買兩件短袖，畢竟她自己不太會網購，而且明說給個男人買衣服也實在開不了口。

  卻不想壓根都不用她開口，蘇曉二話不說就掏出手機給顧建新買好了衣服……

  這不假思索的反應，倒是讓王秀琴若有所思起來。

  話說顧建新堅決不要王秀琴給他買衣服，但是聽說短袖是蘇曉特地給他買的之後，竟也不再推辭，大大方方地穿上了。

  昨晚回屋后他還跟顧運拐彎抹角地說了些話，大抵是什麼「養兒不如養女」、「蘇曉這姑娘懂事」之類，再然後就是一些諸如「惜緣是惜福」、「冥冥中自有安排」、「勿負人心」之類難懂的話，屋子裡一下子充滿了尷尬的空氣。

  那一刻顧運就知道，老頭子的心裡，大抵是已經認定蘇曉這個未來的兒媳婦了……

  ……

  且說兩人進了客廳之後，王秀琴就立刻從廚房間沖了出來，問道，「怎麼樣，估分估了嗎，你們倆都多少分啊？」

  顧建新雖然端坐於沙發上悠閑地喝著茶，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但那時不時撇過來的焦慮眼神，還是出賣了他。

  「出來了！」蘇曉忍住得意的笑，故意一副沉重的樣子，說道，「先說誰的呢？要不就先說顧運的吧。」

  顧建新登時眉頭一皺，吊長了脖子，問，「多少分？」

  蘇曉本來還想賣個關子，一看顧建新這模樣也不忍心了，便說道，「叔叔，顧運考了620！」

  王秀琴一聽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正當所有人都以為顧建新一定會興奮地跳起來，卻只見他忽然又如泰山般起來，只是緩緩地拿起了茶杯。

  「呼~~~嗦，嗦嗦……」顧建新喝了口茶，然後直接撇下顧運，一臉沉重地看向蘇曉。

  說道，「蘇曉啊，顧運……也是儘力了。你看……像20這種情況，還有沒有希望在交大附近上個老年大學之類的？那也算大學吧？」

  「啊？咳咳……」

  吃不準顧建新是在冷幽默還是說真的，蘇曉聽完就捂了捂嘴，俏臉微微鼓起，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憋得小臉都紅了。

  顧運則是輕嘆了聲，合著自己在顧建新那，還是個智障一般的存在啊。

  蘇曉好好地管理了下面部表情后，才又說道，「叔叔，不是20分，我是說620分呢！」

  顧建新這回算是聽清楚了，登時瞪大了老眼，咣當一聲放下茶杯，那熱茶都晃出到了手上，卻是渾然不知。

  顧運考20分他敢信，考620分他反倒不敢信了，畢竟自己兒子長年倒數第二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多少？」

  「哎呀老顧，620！是620分！」王秀琴忍不住笑著重複了遍。

  顧建新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倆眼直愣愣地看著顧運，「你，沒亂估？」

  顧運點點頭，心裡卻想倒是有一部分亂估了，要是不亂估怎麼也得7打頭啊。

  「好！」顧建新大喝一聲，再也綳不住情緒，狠狠地一拍大腿，差點就真跳起來了。

  老眼帶著一絲猩紅，他搓著手在屋裡茫然亂轉。

  對於顧建新來說，人生當中或許再沒比今天更開心的了，不為別的，只因為這個成績就像一個蓋了戳的證明——證明他的兒子不是傻子。

  沒錯，兒子不是傻子，他一直就堅信這一點。

  差不多十年了吧，這十年來他帶著顧運到處求醫，為搶個挂號被黃牛打、為幾塊錢的藥費被人奚落，從一個暴發戶到破落戶，遍嘗的人間酸苦自不必多提……可最讓他咽不下一口氣的是，每當他跟人解釋，兒子生下來是聰明的，只是小時候做噩夢被嚇到了，卻沒人當真，換來的大都是嗤嗤的嘲笑。

  不過沒關係，如今他老顧也終有柳暗花明之時了。

  他顧建新的兒子，馬上就能上名牌大學了，就憑這，村裡有幾個孩子能比？

  勞什子的，以後誰再說老子兒子這那，老子一巴掌甩過去！

  一想到這他就熱血沸騰，足足在屋裡轉了好幾圈才停住，然後說道，「走走走，咱們現在就出去，想吃啥你們儘管說，我請！」

  「老顧你糊塗了吧，咱這剛做好一大桌子菜呢，去外邊幹啥？」王秀琴笑著拉了下他的胳膊，然後又道，「再說了，蘇曉的成績我還不知道呢。」

  「啊對，看我這腦子！」顧建新終於回過神來，這未來的兒媳婦怎麼可以不關心下？

  於是趕緊問道，「蘇曉，你估了多少？」

  蘇曉輕笑道，「我估計，差不多630左右這樣吧。」

  「嘿！」這下輪到王秀琴樂了，「我就說嘛，我們家小小一定能考上交大的！哎喲喂，今天咱這可是雙喜臨門哪！」

  顧建新更是樂得紅光滿面，這麼一來小倆口可就能在一個學校上學了啊！

  「蘇曉媽，你趕緊去燙酒，今天咱要好好喝點！」

  「好嘞，今天啊，我也喝！」

  蘇曉和顧運都有點發愣地看著歡歡喜喜走進廚房的王秀琴，然後又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挪到了顧建新身上。

  不對啊，他們兩個……一個是真敢吩咐，一個也是真敢答應，這怎麼越看越像老倆口呢？

  蘇家客廳里，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雖然顧建新來的第一天，王秀琴也是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但那時畢竟是剛來，大家總歸是有些生疏，總得端著點。

  但現在不同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顧建新和王秀琴早已沒了隔閡，和蘇曉也漸漸熟悉，說白了大家彼此認可，已經像一家人一樣了。

  加上今天也算是喜事臨門，自是比平常更要放開。

  顧建新很少喝多，但是今晚確是喝多了。一喝多，他重案組之虎曹達華的架子就端不住了，開始滔滔不絕地講顧運小時候的蠢事，講到興奮處也不禁手舞足蹈，逗得蘇曉娘倆前俯後仰。

  蘇曉算是抓到顧運的把柄了，此後時不時就拿他小時候的事逗他。

  「米缸里的蟲子好吃嗎，什麼味兒的啊？」

  「趙阿姨的洗腳水灌礦泉水瓶子里，最後你喝了多少？」

  顧運苦笑著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老顧也是可以的，專挑自己五歲之前的事來講，怎麼不說自己五歲之後是如何牛逼的呢？

  但想想又好像有點明白了，五歲那年起就是自己做夢的開始，也是老顧噩夢的開始，他大抵是永遠都不想再提及了吧。

  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除了顧建新，蘇曉、顧運和王秀琴也都喝酒了。

  具體喝了多少不清楚，只知道後來黃酒沒了，王秀琴把珍藏多年的紅酒也拿出來了，直到那瓶紅酒幹完，又發現冰箱里還有好幾瓶灌裝的啤酒，又拿了出來。

  顧運目測，王秀琴好像也喝多了。

  現在，她和顧建新兩個，已經開始嘮顧運和蘇曉上學的事情了。

  一個說，「老顧啊，孩子大了，以後能見面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要是倆孩子都上了交大，那就還能在這住，我看你也可以來濱海。」

  另一個說，「蘇曉媽，我現在還年輕，還想多干幾年呢，怎麼著也得把孩子首付錢掙了。」

  「那首付不首付的……其實我看也沒啥。」

  「哎男人的事，你不懂！」

  「那濱海不也能找工作嗎？」

  「那怎麼一樣，我在那好歹也是車間主任……」

  顧運和蘇曉是有點聽不下去了，越聽越怕會聽到些不該聽的，於是悄悄退了出來。

  又沒處可去，就去了顧運屋裡。

  喝了酒，越發覺得熱，恰好陽台上微風徐徐，甚是涼爽，便一人搬了個小板凳，坐陽台上乘涼。

  陽台的燈早已經壞了，不過在都市是從來不缺光源的，窗外的路燈和霓虹交織著映射進來，讓整個陽台籠罩在五顏六色的幽亮之中，就如同酒吧最角落的那個卡座，在熱鬧中安靜著。

  蘇曉已經微醺了，幾道橘黃色的路燈和紅綠相間的霓虹打在她微紅的臉上，平添了一份嫵媚，那是白天沒有的。

  她今天穿的是黑白格子的裙子，面對著顧運坐在小板凳上，潔白修長的兩條腿併攏側在一邊，裙子卻終究只能遮到膝蓋，玉華般晶瑩的小腿露在外面，在這靜謐而幽暗的空間里，卻是分外惹眼，又分外撩人。

  蘇曉的胳膊撐在膝蓋上，兩隻手托著下巴，眨巴著清亮如潭水的眸子看著顧運，精緻立體的五官在夜色的襯托下，越發沒得不可方物。

  便是見多了美女的顧運，在此刻也覺得身體微燥，想想也未必是酒喝多了的緣故，也疑心眼前這位美少女，現在若是撲上來，自己可能就交待在這裡了。

  「顧運，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蘇曉忽然問道。

  顧運想了想，說道，「高二分班后的第一天吧。那天到了新教室，就看到第二排坐著一個很漂亮的女孩。沒記錯的話，那時候你剛吃完一個話梅，一隻手拿著話梅核，一隻手在找紙巾，然後嘴裡好像還含著一個……」

  「哪有！」蘇曉笑著打了下顧運的膝蓋，「你第一次見我，我就這形象啊？」

  「我應該不會記錯。」顧運很鐵定地說道。

  「我呸！」蘇曉嫌棄地說了聲，但還是微笑地看著顧運，說道，「我記得我第一次看見你……或許不是第一次吧，應該說是對你第一次產生印象的畫面，是開學第一天語文老師點你名，你忽然站起來，背了一篇很拗口的古文，當時誰都不知道你背的是啥，全班都震驚了。」

  顧運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當時倒不是在背古文，只是那會睡著了，正好在夢裡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自己在大殿之上引經據典地罵那些個東林清流，要不是虞懿把自己叫醒了，下一刻必然要那東林魁首血濺當場，說起來這夢斷得也甚是可惜，畢竟後來實現這個願望又是在近百世之後了，而且那次罵的狀態也不是甚好，尤其是問候人家祖宗的環節一點都不流暢，頗是遺憾。

  蘇曉繼續說道，「當時我就想，這個人好奇怪啊，明明很聰明，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背詩，讓大家笑話呢？」

  顧運笑著點了點頭，「所以，後來你才知道，原來那是個神經病啊，對嗎？」

  「哼，我可沒這麼說……好吧，我確實這麼想過。」蘇曉頓了頓，又抬頭看著顧運的臉龐，柔聲道，「可是，顧傻子……」

  蘇曉說到這裡，忽然不說了，只是怔怔地看著顧運。

  酒精的作用讓蘇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好像在晃，眼前的顧運有點像那時的顧傻子，有點不像。

  「蘇曉，你是不是頭暈啊？」

  顧運看到蘇曉的頭一下子從手上滑到了胳膊邊，便伸出雙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問道。

  「不暈啊，還好……」蘇曉抬起胳膊，輕輕地把顧運的手擋開，然後驀地又對他說道，「顧運，你說過，要為我造一座城的，對嗎？」

  顧運看著蘇曉那認真的表情，微微一怔，然後說道，「對，我會為你造一座城，一座真正的城。那座城，也是我夢想中的城。」

  「那座城裡，有你嗎？」蘇曉又問。

  「有的，一定有的。」顧運很確定的說道。

  「那……那你就是會留在濱海，去濱海理工，啊不對，去濱海交大對嗎？」

  「這個，蘇曉，其實……」

  「你答應的話，我可以考慮化妝給你看呢。我、我……」蘇曉臉色越發微紅，咬了咬嘴唇，又道，「穿泳衣也不是不能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