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附屍
借屍還魂,首先得找到一具屍體。
屍體其實上並不難找,因為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死著人。
我一直都想做一個好看的人。所以我想找一具比較好看的屍體附上去。
而且,死者的死期不能超過十分鐘。因為屍體超過十分鐘之後,裡面的血液循環停止,開始發生凝固了。且身體的神經嚴重麻木甚至壞死了。靈魂要驅動屍體的難度就會大大的增加。
最好人一死,他的靈魂剛開身體,另外一個靈魂趕緊附到他屍體上去,期間不要超過半分鐘。這樣屍體活動了,也不容易被死者的親屬認為是詐屍了。還以為死者是沒有死成,又緩過來了。
我在自己村裡找了一遍。發現一個才三十幾歲的男子因為胃癌快要死了。看他的情況應該撐不過三天了。但我見其形體枯瘦像一具骷髏。
他的倆眼窩深陷成坑,琵琶骨一覽無餘,屙血又吐血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惡臭。一直哭個不停。我嫌他的形象實在太難看,一點兒也不想等他死後附在他身上。於是就離開了他家。
我又在附近的村裡找了找。又發現了一個快要死的人。卻是一個活了九十七歲的老太太。無病,屬於自然老死的。但一把骨頭都糟了,身上有好幾處骨折根本就長不住。就算她死後我附在她身上能活動,但弄不好就是坐在輪椅上,或者拄個拐棍一瘸一瘸的走,少不得十分辛苦。於是我也放棄了她,從她家離開了。
在這一片村裡再找,找不到快要死的人了。人家都活得好好的,你總不能拿個刀子把人家給殺了吧!再說,我也拿不起來刀子啊!
正當我發著愁的時候。聽見了一陣羊「咩咩」的慘叫聲。心想這是咋了,母羊要生羊羔子了嗎。便循聲走過去,在一塊周圍植物遮擋的比較嚴實的地方看見一個年紀大約二十歲的青年正彎腰站在一隻成.年羊的後面。
只見他一手抓著羊的一條後腿,另外一條胳膊牢牢地圈住了羊的腰,自個的身體正在往前或后的,對著羊腚一拱一拱的。
這個小青年的褲子已經褪至腳踝。自己呼吸急促,牙齒緊咬著下嘴唇,一雙眼珠子凸瞪著。往前一懟一懟羊腚的動作越來越快。羊叫得更慘,掙也掙不脫。他人更加亢奮,張開嘴喉嚨里發出了「啊啊」的聲音。
怎麼回事這是!幹啥呢這是!他咋還把羊給強辦了呢!
看這個青年長得也不像啥好東西。一張瘦長的鞋拔子臉,小眼睛單眼皮,皮膚蠟黃,臉上有一些麻子。我不認得他是誰,這還是頭一回見到他。不知道他是哪個村的。反正他現在正作案所處的這塊地方是陳家村。正在陳家村後面的一個樹林子里。
陳家村跟我們的村緊挨著。陳家村的人我基本上都認識。
這個傢伙應該不是陳家村的人。應該是外地人躥過來作案的。(沒想到,是我判斷有誤,他就是陳家村的人,名字叫張俊虎。)
我感覺到後面有一個人走過來了。猛然扭頭一看。看見了一個長得低胖的娘們正頭朝前伸著,瞪著一雙大眼,彎著個腰,一點兒一點兒地挪步走過來了。
她到了一片長得茂盛的蒼耳林前站住了。看到了小青年和羊的不堪一幕,驚訝得猛然張大嘴,倒吸一口涼氣,本來已經睜得挺大的一雙眼珠子又瞪出來了一些,趕緊伸出倆手捂嚴實了自己的嘴巴。
我認得這個胖娘們。是陳家村專門壓麵條的。我跟母親還去過她家壓麵條。不知道她的本名叫啥,就知道她的綽號叫「短炮」。因為她的身材長得又直又短,像一根粗的炮仗。說話的嗓門又特別的響。
看了一會兒,她神色慌張地撤退了。
小青年還挺有耐力的。已經十來分鐘過去了,他還沒在羊身上完事兒。還正在興頭上。把一頭可憐的羊給懟得「咩咩咩」張個長嘴慘叫。他還挺會玩花樣的,又將一隻褐色的紙袋子罩在了羊頭上。紙袋子上印著一個女明星的頭像。正是林青霞。
又過了一會兒。
突然,從四面八方躥出來了一些村民。有的手裡拿鐮刀,有的手裡拿鋤頭,有的人手裡拿鐵杴,也有的人手裡拿一把糞叉子的。
嘩一下子來了好多人。也不知道他們啥時候悄悄圍過來埋伏好在四周了。就等著小青年一哆嗦呢。因為身體一哆嗦,他就把證據給交到羊肚子里去了。他又沒戴橡膠套子。
大夥突然一冒出來。把小青年給嚇懵了。他被手執武器的村民包圍在了中心。就算插翅也難逃了。過了片刻,他人才從懵中反反應過來神兒,「啊!」的大叫了一聲,連忙將罩在羊頭上的紙袋子摘下來,給罩到了自己的頭上。真他娘的沒臉見人了,弄這事兒被人給抓個正著。而且還是被這麼多人給當場抓住了。
只見那綽號「短炮」的低胖娘們,手指著小青年,氣得蹦著腳罵:「你是個啥龜孫啊!弄俺家的羊幹啥!俺家的羊咋著你了?你憋不住咋不找恁娘去呀!」
「張俊虎!瞅你辦這屌事兒,叫啥事兒啊!你要想辦那事兒,讓恁家人給你娶個媳婦!你鼓搗一隻羊幹啥!把人家的羊給鼓搗死咋弄!」有人說。
「就他這吊樣子,今天辦這事,白搭了,甭想娶媳婦了!誰家願意把姑娘嫁給他呀!」有人說。
「要不是看在都是同一個村裡人的面上,就把你給五花大綁了挨村游大街,最後再把你送公安局!」有人氣憤地說。
小青年又羞又急,慌亂無比,就想跑。卻忘了自己頭上還戴著一個褐色的厚紙袋子,才兩步躥出去,就一頭結實的撞在一棵樹上了。受到反彈力,身子蹬蹬往後退了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裡嘰嘰哇哇慘叫著,一把將紙袋子從自個頭上扯下來了。
一看他的額頭上正在鼓出一個青色的大疙瘩。跟雞蛋一樣大。他也不敢摸那個疙瘩,只是張著爪子叫喚。
他又站起來跑,卻忘了自己的褲子還沒提上。褲子還在腳踝上擠成一堆。沒跑幾步讓褲子給絆倒了。身子猛往前一傾,又是一頭撞在一棵樹上了。把額頭上先冒出來的大疙瘩給磕破了,流出大量的血把一張臉給染紅了。
村民一看他都這樣了,還能把他咋的呢!總不能真的把自己手上的傢伙往他身上招呼下去吧!他們手上的不是鋤頭就是糞叉子,不是糞叉子就是鐮刀,不是鐮刀就是鐵杴,都是鋒利的鐵傢伙,隨便上去一下子就能見血。要是弄出人命就不好辦了。
他只不過是弄了一隻羊而已。又不是把一個大姑娘給弄了。讓他們大飽眼福看了一個稀罕,說出去當個笑料也蠻不錯的。
於是,村民們大多都是放低了自己手裡的農具,三群兩伙的嘻嘻哈哈的討論著走開了。只有「短炮」和她的丈夫牽著自家的幾隻羊,耷拉著一張臉罵罵咧咧地走了。
名字叫張俊虎,乃陳家村人的小青年躺在地上,頭上流著血的哭得昏天暗地,蹬腿又打滾的,使勁捶地或者從地上抓一把土揚了。
他甚至還罵起了老天爺,說:「老天爺你這個逼養的!咋安排這麼多人把我給逮住了呢!也不看看我正在辦啥事兒呀!我靠恁娘!以後叫我咋見人。我他媽不想活了!看你給我安排這叫啥命啊!卧槽尼瑪的!你乾脆將雷劈死我吧!」
天上沒有降雷劈張俊虎。但他自己想不開自殺了。
怪不得我認識他。原來他在我還未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自殺了。
他回到家,將一根繩子扔到房樑上,讓繩子垂下來。給繩子打了一個活扣,把自己的一顆頭鑽入了活扣里,用腳踢翻擱底下架著他的凳子,把自己給吊起來了。吐舌頭又是蹬腿的,勒脖子勒得一雙眼珠子往外突凸著。過了一會兒人就不撲騰了,沒氣了。
正好在他剛死掉的時候,他爹和他娘撞開門闖進來了。本來他爹他娘聽說了張俊虎的事兒,跑過來是要譴責他,手上還拿著掃帚準備打他的,可進屋來一看是這個樣子。嚇得兩人大哭小叫,扔掉了手裡的掃帚。趕緊把歪倒在地上的凳子扶正,讓他爹站在凳子上,將懸挂在房樑上的張俊虎給從繩子上摘下來了。
把人摘下來后,就把他平放到地上,掐人中,使勁拍臉叫名字,拽住頭髮用力晃頭。甚至他爹還把他抱起來放到腿上撅他。想把他給撅醒。他娘拿了一根針,刺他的腳底板,刺他腳趾之間的軟肉。可他人已經死罷了,靈魂都從身體上跑出去了。
張俊虎的靈魂正在哭泣,它看見了我,走過來對我說:「我真是一時衝動犯下了見不得人的錯。我活著沒臉見人了呀!我真是後悔得不行!可憐我的爹娘,雖然有倆兒子,但我大哥一點兒也不孝順,讓我嫂子給唆使得打爹罵娘的。我死了,以後誰孝敬他們二老呀!」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它。事不宜遲!我趕緊衝過去,在張俊虎的屍體上躺了下來。算是將自己附到了他的屍體上。張俊虎的靈魂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自個離開了。
就這樣,我借屍還魂成功。也可以說,我成了重生的張俊虎。
我(張俊虎)慢慢地睜開了一雙眼皮子,頓時覺得喉嚨處有一陣劇烈的火辣辣的痛和癢,禁不住咳嗽起來。
我坐起來咳嗽。
咳嗽了半天才好點兒了。
張俊虎的爹和娘俱都鬆了一口氣,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擦著臉上的汗水,氣喘吁吁的。兩人還朝我翻白眼。
等歇過來勁了,張俊虎的娘就嚎啕大哭起來。
她一邊拍著自己的大腿一邊大聲數落:「二虎啊!瞅你辦的這叫啥事兒啊!真是丟死人啦!往上祖宗十八代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你想靠.逼是不是?那你給恁娘我說呀,我託人給你說個媳婦!你沒事兒搞人家的羊幹啥!讓短炮把個好名聲都給你嚷嚷出去了!以後咱這一家人還咋出去見人呀!」
張俊虎的爹比較生猛。他脫下來自個腳上的一隻布鞋。狠狠一鞋底子掄在了我的臉上。把我給打懵了,一張臉麻乎乎的作疼。
「你自己不會擼嗎?!你自己沒長著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