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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恐怖的哥哥

  (二)


  天色灰濛濛的。


  天上正在下著小雨。


  春風吹著。


  較寒。


  周圍綠樹紅花。


  一棟氣派漂亮的兩層樓。


  我正坐在一台電動輪椅上。


  現場的氣氛突然變得很僵硬。就是因為我說了一句話:「萬一哪一天我爸臉上的墨鏡不小心弄掉下來了呢!」


  我是一個什麼嘴?烏鴉嘴。


  不是人人都能長出來一張烏鴉嘴。


  馬嬸兒說,我這一張烏鴉嘴,是真正的烏鴉嘴。


  天底下恐怕只有我一個人長了一張真正的烏鴉嘴。


  說什麼不好的都靈。說什麼好的都不靈。


  我家的收入讓我這張嘴給說沒了。一個月幾十萬呢!快把家人給氣死了。


  這馬嬸兒剛說完我父親臉上的大墨鏡不能摘下來,一摘下來保准禍事,我就忍不住後面來了一句「萬一哪一天我爸臉上的墨鏡不小心掉下來呢!」


  春風細雨。


  綠樹紅花。


  因為在雨中坐得久了。我身上濕漉漉的。


  「你這個逼嘴……」父親怒吼,又掄起球棒,準備照我的頭上再敲一下子。


  「你敢!」馬嬸兒及時厲聲喝道,板著一張臉孔。


  「怎麼辦?怎麼辦!我臉上的墨鏡萬一真掉下來怎麼辦?」父親又慌又急,「咣當!」扔掉了手裡的球棒。


  「你最好在眼鏡腿上綁一根繩子。將繩子綁在頭上。綁牢了,如果你人不出意外的話,眼鏡就不會從你的臉上掉下來!」馬嬸兒說。


  「好吧!只能這樣了!媽的!攤上這麼個烏鴉嘴,不知有多害人呢!」父親氣憤地說,回堂屋裡去了。


  春風細雨。


  綠樹紅花。


  寒。


  挺著大肚子的母親正在看著我。


  正坐在一台電動輪椅上的我也正在看著她。


  她的一雙眼已哭得紅腫。還在流淚。


  我臉上的一隻眼也正在流著淚。


  母子之間總算還有點兒情分。


  情分一點兒也不重要。


  馬嬸兒說:「孩子!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願意!」正坐在一台電動輪椅上的我哭著說。


  春風細雨。


  綠樹紅花。


  寒。


  「那咱們走吧!孩子!」馬嬸兒語氣溫柔地說。她看我的一雙眼睛里充滿了心疼和關懷。一雙顯得很真誠的眼神,一點兒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嗯!」


  於是,我抬手摁了一下電動輪椅上的一個寫著「前行」的綠色按鈕。


  電動輪椅載著我前行了。在雨中。在春風中。


  我看著綠樹紅花,淚流不已。


  人生已沒有希望。沒有親情。好像什麼都沒有。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蒙馬嬸兒關愛和憐憫。


  當電動輪椅行駛到院大門口時,從後面傳過來一聲母親充滿悲哀的叫喚:「達財!」


  我趕緊摁了一下電動輪椅上的一顆紅色的寫有「停止」的按鈕。停住了。又摁了一下電動輪椅上的一顆藍色的寫有「轉彎」的按鈕。轉了個彎。


  母親正在看著我。


  我也正在看著她。


  在兩個人之間隔著春風細雨。


  她正在流淚。


  我也在流淚。


  蒼天,這算是一場什麼樣的母子離別?!


  「達財!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們對不起你!」正挺著一個大肚子的母親哭著說。


  「媽!沒事兒!我誰也不怪!」我大聲說。


  春風細雨。


  天色陰暗暗的。


  綠樹紅花。


  寒。


  一台電動輪椅載著我,又轉了一個彎。往前走了。


  我離開了我的家。跟馬嬸兒走了。


  在一條寬闊的大街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不知道人都去哪裡了。


  馬嬸兒的家,和我的家在同一個村裡。離我家並不遠。


  她家的大門正在敞開著。


  一台載著我的電動輪椅又拐了一個彎。進了她的家。


  之後,她將院大門關上了。


  她家比較貧窮。破舊的院牆。三間老瓦屋。


  這個院子狹隘,挺深的。中間有一條凸凹不平的羊腸土路。一台載著我的電動輪椅在土路上有些蹦蹦噠噠的前行著。


  過了一會兒。我和馬嬸兒來到了堂屋的門前。


  破舊的瓦屋,至少有二十年了。散發出一股陳腐的氣息。兩扇破舊的木門,至少也有二十年了,上面塗著一層黑色漆。


  因為馬嬸兒先停了下來。所以我也讓電動輪椅停了下來。


  她正在看著我。


  我也正在看著她。


  春風細雨。破屋破門。


  「達財!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嗎?」馬嬸兒說。


  「不知道!」我說。


  「我帶你來這裡,是為了讓你見一個人!」馬嬸兒說。


  「什麼人?」我忍不住問。


  「他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有一點他和你不一樣。恰恰相反!」馬嬸兒說。


  「哪一點?」我問。


  「你長了一張烏鴉嘴。而他長了一張金口!」馬嬸兒說。


  「金口?金口是什麼東西?」我問。


  「金口就是說好的靈!說不好的不靈!跟你恰恰相反。你這個烏鴉嘴,說不好的靈,說好的不靈!你說,你倆不是恰恰相反嗎!」馬嬸兒說。


  我感到驚訝極了。怎麼還有這等事?

  是真的嗎?


  我向右四十五度歪扭著一顆腦袋看著馬嬸兒。見她一副認真肅穆的表情,一點兒也不像是欺騙人的樣子。


  「在見到他之前,能不能讓我知道一下,他到底是誰?」我忍不住說。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真的!我不騙你!我沒有理由隱瞞著你!」馬嬸兒說。


  「我相信你!他叫什麼名字?」我問。


  「他說他的名字叫楊達財!」馬嬸兒說。


  「哪個楊?哪個達?哪個財?」我問。


  「楊樹的楊,達到目的的達。發財的財!楊達財。跟你完全一樣的名字!模樣長得也跟你完全一樣!包括他的身體狀況!這可真奇怪!我真的弄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馬嬸兒說。


  我看著馬嬸兒的一張臉。覺得她充滿了真誠。一點兒也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她也正在看著我,又補了一句:「除了你們自己之外,恐怕誰也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將目光從她的身上收回來,望著破瓦屋上的一對破舊的木門。說:「他現在就在你家的堂屋裡?」


  「對!他現在正在我家的堂屋裡!只需要我一打開門,你就能看見他!他坐的東西跟你不一樣。他坐的東西沒有坐的東西高級。你坐的是一台電動輪椅,而他坐的是一張竹椅子!」馬嬸兒說。


  春風細雨。


  破屋破門。


  寒。


  我說:「那你打開門吧!我要見一見他!」


  破木門上正掛著一把破舊的鎖。


  「嗯!」馬嬸兒從自己的身上掏出了一把鑰匙,上前一步,將破門上掛著的一把破鎖給打開了。


  「吱呀~~~!」他推開了門。


  我的目光直視過去。只見在昏暗的堂屋中,有一張椅子。在椅子上正坐著一個人。他正在看著我。我也正在看著他。


  他果真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就連他身上所穿的衣服也和我一模一樣。除了坐的東西。從外表上來看。我們兩個幾乎沒有任何差別。


  他的臉上正掛著笑容。


  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我覺得他是發自於內心的笑,一點兒也不像是裝出來的。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他的心情一定很不錯。


  他高興。


  而我悲傷。


  「你快樂嗎?」昏暗的堂屋裡,正坐在一張陳舊的竹椅子上的他先開口問了。


  「不快樂!我一點兒也不快樂!我不知道快樂是什麼東西!你看我的樣子,就應該能看得出來,我很凄慘,我很悲傷!」堂屋外,春風細雨中,正坐在一台電動輪椅上的我說。


  「嗯!能看得出來,你很悲傷!但做人應該是快樂的!快樂過一天,悲傷過一天。不如快樂過一天。一個人悲傷,真的改變不了什麼!」昏暗的堂屋裡,正坐在一張陳舊的竹椅子上的他說。


  「可我,真的遇不到什麼值得我快樂的事情!我遇見的都是一些糟心的事情。實在是太糟心了!本來我家的收入一個月好幾十萬!但讓我這個烏鴉嘴一說,我家裡斷了收入!」堂屋外,春風細雨中,正坐在一台電動輪椅上的我說。


  「你家的收入是怎麼來的?」昏暗的堂屋裡,正坐在一張竹椅子上的他問。


  「是我的哥哥在網上做直播賺的!他是一個網紅!我們全家只有他一個人掙錢,養我們!他真的很不容易!自從我這個烏鴉嘴說了一句不好的。他在網上做直播的時候,就再也沒有人給他打賞了!

  都怪我這個烏鴉嘴實在太壞了!」堂屋外,春風細雨中,正坐在一台電動輪椅上的我說,仍舊很是自責。


  「這麼巧!我家的全部收入也是我哥哥在網上做直播所得。他也是一個網紅。但他越做越紅火。今天他賺了一百萬。是因為我金口一開說了一句讓他今天賺一百萬。他今天果真賺了一百萬!」昏暗的堂屋內,正坐在一張竹椅子上的他說。他的臉上正掛著十分燦爛的笑容。證明他現在的心情好極了。


  我看著他。


  他也正在看著我。


  春風細雨。


  破屋。


  陰暗暗的天。昏暗的堂屋內。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非常的苦澀,說:「那我可真羨慕你!真的,我太羨慕你了!有一張金口真好!」


  「達財!我們兩個見了面。很應該說一件正事的!而不是叨叨這些沒有用的!」昏暗的堂屋內,正坐在一張竹椅子上的他說。


  「什麼正事?」堂屋外,春風細雨中,正坐在一台電動輪椅上的我說。


  「你知不知道你的哥哥長什麼樣子?」正坐在一張竹椅子上的他問。


  「不知道!我對他一點兒印象也沒有!自從我的精神病完全好了以後,我還沒有來得及見他一面!」正坐在一台電動輪椅上的我說。


  「我也不知道我的哥哥到底長什麼樣子。我也是對他一點兒印象也沒有。自從我的精神病完全好了以後,我也還沒有來得及見他一面!你覺得你的哥哥是一個好東西嗎?」正坐在一張竹椅子上的他說。


  「怎麼不是一個好東西了!他一個賺錢養家!很不容易的!」我說。


  「你錯了!他絕對不是一個好東西!你知不知道,他在房間里直播什麼內容?」他說。


  「不知道!你知道嗎?」我說。


  「我不敢見他!是因為他實在是一個很恐怖的東西!我打算,讓你去見我的哥哥!」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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