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故舊
洛風嘯緩緩道：「黃泉土容易找，陰河底下就可以挖到，我跟城隍爺打過招呼了，待會就有鬼差領你過去。」
我點點頭。
「至於血棺，就要到陽間去找了。如果沒有現成地，只有找師傅訂做一副。」這恐怕不容易，龍門派肯定關注著這件事情，一有風吹草動，就會來搞破壞。
「我讓人幫著留意了，估計很快就會有線索了，不用著急。」
水榭外頭走進來兩個女鬼，曼聲道：「你們要找血棺，我有線索。」
是鬼丫鬟夜語，還有小青蓮來了，我驚訝道：「你們在外頭偷聽？」
夜雨叫道：「是你們說話太大聲，所以我們聽到了，我們才不稀罕來偷聽你們說話呢。喂，我家小姐請你說話，可你總是推三阻四，這下我家小姐親自來見你，你可別不知好歹。」
我有些惱火，上次就拒絕了小青蓮，結果她還是陰魂不散地糾纏著。我有些不客氣，說道：「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我上次就拒絕了你，這次也一樣。」
夜語氣得要叫，小青蓮盈盈一笑，甜美道：「你拒絕了我一次，兩次，可是我不會放棄地。」
果然會演戲，我都這麼拒絕了，她依然是笑臉迎人。
洛風嘯緩緩道：「你倒是有恆心，說吧，你知道血棺的下落？」
小青蓮沖他行禮，說道：「好叫使者知道，我經常被邀請到各地陰曹唱戲，還與道門的一些人有些往來。上次路過一地，離這兒不遠，恰巧聽說了血棺的事情，肯定能派上用場。」
「你想要什麼？」
小青蓮遲疑了下，看著我，問道：「他說的話能做准嗎？」
「他是我哥，我都得聽他的，你說準不準？」既然洛風嘯答應了，那我肯定不會拒絕，我有些不愉快地說道。
「聽說你在幫城隍爺改戲，要到酆都去傳唱，能不能讓我去唱？」她提出的要求很簡單。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反問道：「你想去酆都？」
酆都是陰曹地府最重要的地方，鬼門關有鬼王鎮守，不是隨便能進去地。小青蓮真切道：「我真的想去，李霖，你幫幫我吧。」她求我幫她進去，卻不提進去幹嗎？我問了兩句，她含糊其辭地閃過了。
「我厭倦了唱戲的生涯，想要去投奔酆都的親戚，可是不好進去。」
這肯定不是真話，但是我們交情淺薄，也沒有達到說真話的地步。
「行，我答應你了。」洛風嘯直接點頭了。
小青蓮激動起來，「謝謝你，謝謝你們。」
她將血棺的事情告訴我們，裊裊行禮后，就退去了。洛風嘯拿起我的劇本給她，說道：「想要成功，還得改一改這齣戲劇，你是優伶，自然有把握。」
小青蓮急忙應允了。
等她走掉，我才問道：「哥，要是戲劇不火，沒法在酆都傳唱怎麼辦？」
他敲了我一下腦袋，好笑道：「你是遊魂司的統領，陰曹的一品官吏，只要你發句話，它不火也難。」
按照小青蓮的說法，血棺就在余縣。余縣離鷹潭不算遠，恰好避開了龍虎山的耳目，倒是給我們提供了方便。
外頭來了兩個鬼差，說是奉了城隍爺的命令，來領我去取黃泉土。洛風嘯忽然走過來，拍拍我道：「小心點，萬事有我在，不要害怕。」
不就是去挖黃泉土嗎？幹什麼像是生離死別一眼，我有些奇怪，他摸摸我的頭，笑容很溫和。
「去吧。」
我跟著鬼差過去，這兩個鬼差有些陰沉，我跟他們說話，他們也不搭理，直接帶我來到了陰河邊。
有一艘小船擺渡來了，上頭還有個熟人，居然是是武判官。
他看到我，還有幾分驚奇，道：「原來城隍爺說的人是你，你可真是貪心，黃泉土是陰曹的寶貝，能夠滋養屍體，數量可不多。」
他嘴裡罵罵咧咧地，我也不理會，冷聲道：「這是城隍爺親口答應地，你不服氣，找他去啊。」
武判官氣得瞪了我一眼，催促鬼差趕緊開船。小船沿著陰和逆流而上，轉過幾道彎，來到一處陡崖下。這山崖絕壁千仞，黑沉沉地倒插水中，看到人心寒。
「喏，就在那裡。」
武判官伸手指給我看，水下一處有著暗紅的土壤，只有幾抔。
鬼差拿著個長勺沉下水，陰河裡的惡靈被驚動，從四下里撲過來。另外一個鬼差拿著鐵鏈，只要敢靠近，就抽打的魂飛魄散。只是野鬼太多了，武判官叫道：「你別愣著，快點動手啊。」
我拿著道法尺去幫忙，打滅幾頭鬼物。
鬼差嘿了聲，提起勺子，上面挖起了黃泉土。我心裡歡喜，發現他手一個不穩，就要潑出去。
我急忙撲到船邊，伸手扶著。
背後忽地傳來一聲冷笑，就有人大力撞來，我腳下一個不穩，直接摔進了陰河裡頭。
噗通，陰河的水極其寒冷，從毛孔滲進來，像是千萬根鋼針在戳著我一眼，渾身劇痛。水裡的惡靈被驚動了，像是嗜血的食人魚沖了過來。
隔著水面，我看到武判官露出陰險笑容，拿著黃泉土，頭也不回地遠去了。
我張嘴要叫，一口陰河水灌進來，頓時讓我肺腑里像是有團烈焰燒了起來。
這不是我第一次掉進陰河了，其中的滋味絕不好受。
一道白光冒出來，護住了我，是楚筱。她是水鬼，也是雨女，天生就擅長水勢。她的小臉掙得通紅，把陰河的水往四下里逼開，露出一塊空地。
唐月發出紅光，把靠過來的惡靈全都給打散了。
我渾身冷的哆嗦，急忙念著善衡守序經，才覺得好受了點。
我打量著水底，這裡到處都是漆黑一片，偶爾有光亮閃爍，也是痛苦哀嚎的惡靈。發現我后，他們就瘋狂地襲擊我。這些惡靈是鬼魂被陰河水侵蝕，已經喪失了人性，只能說是怪物。
我四下里走動著，卻找不到路。楚筱指著遠處，忽然驚訝道：「那裡有個人。」
遠處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像是在沖我們招手。我心裡懷疑，不會是惡靈的障眼法吧。只是眼下也沒有其它辦法，只好走過去看看。
可惜剛才的黃泉土都被挖走了，一點都沒有給我剩下。
越走越近，那個身影也變得清晰起來，是個年青俊美的道人。他穿著一件斑斕道袍，在灰暗的陰河裡格外顯眼。他站在那裡，沖我一笑，道：「在這底下多少年了，儘是一群瘋狂惡靈，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我錯愕地看著他，這人居然是個活人，有血有肉？
旁邊的惡靈遊盪著，像是看不到他。
「既然來了那就陪我聊聊天吧。」
道人在前頭領路，他走到哪兒，陰河水就自動地分開了。來到山崖底部，上面被挖出一個洞穴，走進去，裡頭很乾燥，陰河水被阻攔在外頭。
地上只有一個石頭的蒲團，他自嘲道：「一個人呆的太久，沒有給客人留位置，你坐吧。」
我搖搖頭。
他也不勉強我，我們兩個都站著，他問了我是怎麼掉下來地？我把事情說了下，他哈哈一笑，說道：「是你自己大意了，武判官既然跟你有隙，城隍爺怎麼會派他來？他跟你說那麼多話，無非是麻痹你罷了。」
我惱怒道：「等我回去，一定要告他的狀。」
道人搖搖頭，道：「你回不去了。」
我差點蹦起來。道人緩緩道：「這裡是陰河，每時每刻都在變化，你在上面看時，這裡只是一條河。但是你從下面看時，這裡就是一片世界。」
他指著頭頂，我向上看去，頓時發現上頭煙波浩渺，像是無盡天河漫無邊際。
我著急起來，「不成，我要離開這兒，我還要找到黃泉土。」
道人微微一笑，從裡頭拿出個石匣，丟給我。我打開一看，裡頭是紅艷艷的黃泉土，比起外面的品質更高。他唏噓道：「我在這底下一百多年，閑得無聊，就收集了一點，你想要就拿去吧。「
我心裡先是歡喜，然後又沉默了，就算拿到了黃泉土，待在這裡出不去又有什麼用？
我不肯死心，問道：「真的沒法子離開嗎？」
「如果有法子，我會待在這兒嗎？」道人反問道。
我讓楚筱出去試試，她分開了水波，但是遠處依舊是黑浪滾滾。我嘆了口氣，道人驚訝道：「居然是個雨女，真是難得，有幾百年沒有出現過了。小子，你是雲盤李家的人吧？」
「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
他指著唐月，說道：「這是個玉女吧，李家人慣用的手段。真是奇怪，你有這麼厲害的雨女，居然沒有把她變成你的玉女嗎？」
我搖頭，回道：「你弄錯了，我不是李家的人。楚筱是我的女鬼，是我的夥伴，我愛惜她，不會讓她受傷。」
道人奇怪地看了我兩眼，突然道：「李成柏是你什麼人？」
「你認識我爺爺？」我驚訝道。
「他當年叛出李家的事情鬧得那麼大，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做派跟他很像，長得也有幾分神似。他就是為了一個女人背叛了李家，可惜的是，縱然情真似金，也敵不過世間這熔爐百般鍛烤，他最後也是被那個女人害死了。」
我一下蹦跳起來，叫道：「不可能。」
爺爺的事情，我問過洛風嘯，但是他不肯說。後來我發現家裡供奉的神像跟爺爺一模一樣，而且他還留下一封信，說自己沒有事。
道人嘆氣道：「當初他來苦讀精舍學藝時，我還指點過他，可惜啊，本來該是道門頂尖的人物，最後卻是下場凄涼。」
他居然指點過我爺爺，那他的輩分肯定大得嚇人，他沒有理由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