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談
朱棣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在得知了皇阿瑪把內務府交給了老八，跟吃了蒼蠅般惡心。
雖說自己看不上內務府那管家婆的差事，可自己辛苦一年多，最後卻讓討厭的老八得利，實在是氣不過。
太子得知後也專門叫朱棣進宮勸慰:“你啊！水至清則無魚，你把那幫奴才給逼得太緊，皇阿瑪可不就要派老八過去安撫。內務府可是肥缺，絕不能便宜了老八這貨，等過些天皇阿瑪心情好，二哥想辦法還給你。”
朱棣不滿地嘀咕道:“我倒不是看上這瑣碎的差事，就是不忿老八他，整天一副活菩薩相，也不知道裝給誰看！”
太子嘿嘿一笑，揮揮手讓眾人退下，這才正色道:“裝給誰？裝給老爺子唄！也不知道老十那個榆木腦袋想什麽呢，居然能看上老八這個虛偽的小人，整天跟在老八屁股後頭跑。”
朱棣神色晦暗地把玩著手上的和田玉扳指，幽幽地歎息:“是啊，老爺子喜歡，就像這扳指一樣，多溫潤如玉的一個人。”
太子冷哼一聲:“等著吧，不過是秋後的螞蚱，看他能蹦躂多久。”
朱棣憂慮地看向太子:“怕是沒那麽容易，二哥，老爺子……需要一個他這樣的皇子。”
沒說出口的是，依照前世自己經驗，隻怕這還隻是個開始，畢竟大阿哥既有戰功，又有明相支持，確實有資格與太子有一爭之力。
同樣大阿哥母族勢力太大，又有武將勳臣支持，玩不好會釀成大禍，遠不如老八這樣的，蹦躂再高也是無根的浮萍，輕而易舉就被按下去了。
太子不屑地搖搖頭:“那又如何？不過是辛者庫賤婢所出罷了，咱們滿人看重出身，隻這一條就能壓死他！”
朱棣有心提點這個一直對自己不錯的二哥，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問道:“二哥，去年皇阿瑪封我和老八貝勒的時候，你怎麽看？”
太子猛地一拍桌子:“這還用問！當然是為你鳴不平啊！他老大有軍功，難道你沒有？老三花費那麽大人力物力，才修了一本書，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老五老七就不說了，無功無過的，但歲數在那，封個貝勒出門也好體麵些。可老八呢！他憑什麽？憑出身？我呸！憑軍功？他連軍營的門都沒摸過！一個差事都沒辦過的臭小子，他憑什麽？憑他娘那張狐媚子臉？不是二哥說你！你吃虧就吃虧在老冷著個臉，好歹見人笑一下啊！”
“有什麽可笑的，我又不賣笑。”朱棣無奈地歎口氣:“二哥，不怕您笑話，去年封爵時我就在琢磨這事了。”
太子笑著抿口茶:“小氣鬼，我就知道你氣不過，所以故意把老八的宅子全權交給奴才們去辦的吧。老九早就鬧著要去告你狀，無奈老五老八壓著他才做罷。”
朱棣搖搖頭，低聲道:“不，那隻是我向來看不慣老八，不想跟他打交道罷了。事實上我覺得皇阿瑪似乎在刻意扶持某個兄弟出來製衡你，先是大哥，甚至老三，他倆一文一武。現在則是老八，皇阿瑪就是為了讓他盡快立起來，才早早封他貝勒，又把內務府交給他。”
太子惡狠狠地把手中茶具摔在地上，咬牙切齒地開口:“老爺子這是想做什麽！打小舅姥爺就告誡我，千萬要小心老大的狼子野心，現在倒好，一個沒壓下去，另一個又起來了！一文一武，這次又是財！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朱棣起身沏了一杯茶，放在太子麵前，坐下來平靜地開口:“這倒是不見得是個壞事，說明皇阿瑪隻想要個磨刀石，大哥早就不合適了，三哥顯然也已經廢了。我打小跟你親近，老五老七扶不起來，其實老十也可以，出身足夠顯赫，人又蠢鈍，無奈他還太嫩。隻有老八，他出身低好控製，隻要給他一點希望，他就會拚了命的爭取。皇阿瑪選老八，說到底還是為了你，想讓你更有鬥誌。”
太子苦笑一聲，轉而低頭沉默許久，最後無力地開口:“那老九呢，他背後可是郭絡羅氏，皇阿瑪為什麽不選他？”
朱棣道:“因為他心思陰毒……二哥，我今天跟你說這個，是想讓你穩住，無論如何都要記住皇阿瑪最看重的就是你，他們不過是用來激勵鞭策你。”
太子麵無表情地沾水在桌子上寫了個“標”字，又緩緩寫了個“熾”，喃喃自語道:“皇阿瑪常說，朱標是曆史上最受寵信的太子，讓我向他學習……可我總覺得自己活的像朱高熾，有一個文韜武略的父親壓著，現在我覺得更像了，因為我也有了一群朱高煦！”
朱棣心情複雜地開口:“你比他幸運，起碼皇阿瑪從未想過廢掉你，還盡心為你謀劃，不然也不會拿朱標說事。”
太子突然大笑起來，笑的眼淚直流:“老四，你們都忘了嗎？朱標再得寵，也不過隻做了二十五年的太子！而我如今早已做夠了二十五年太子！你說，是否我也會跟他一樣熬死在這太子位上？”
朱棣憐憫地看向太子，緩緩開口:“二哥，你……還年輕，千萬不要自亂陣腳。”
太子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尷尬地咳嗽一聲，袖子胡亂摸了把臉，想了想才開口道:“對了，老四，你知道老八前些日子專程宴請佟國維的事嗎？好小子，真會做人，說多虧摩爾根幫忙，他這府邸建的又快又好。結果過了沒幾天，老八就把內務府弄到手了，你說這佟國維，好歹你也叫了他二十多年的郭羅瑪法，這種好事居然便宜外人，我都替你心寒。”
朱棣對這位老人原本很有好感，以前額娘還在世的時候，他總是托人給自己送各種精心挑選的小玩意，每次見麵也總是寵溺地笑著。
可是額娘去世後，佟國維就變了，再不曾關心過自己，就是偶爾碰上，也是冷漠地無視自己。
朱棣不是不能理解佟國維，畢竟自己現在已經回到德妃身邊，跟佟家沒什麽關係了，對他而言，扶持個更聽話更有前途的，才是最好的選擇，可即便如此，還是十分哀傷。
太子見狀拍拍朱棣的肩膀:“別難過，不還有隆科多嘛，他可一直都護著你呢。”
朱棣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重複道:“是啊，還有舅舅呢，舅舅還護著我。”
太子深深歎口氣，緩緩開口:“老四……除了隆科多，還有二哥在，二哥也會護著你的！”說完疲憊地揮揮手:“回去吧，我想靜靜。”
朱棣感激地看了太子一眼，行禮退出。在他離開後沒多久，密探就一字不漏地將二人的談話學給了康熙。
康熙麵無表情地盯著嫋嫋升起的熏香，心中暗歎:老四果然是個明白人，有他在旁輔助，是太子的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