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遊
年關將至府裏事務繁忙,朱棣按照皇阿瑪的交代,將十七阿哥跟弘暉帶在身邊教導,以往對這個小弟弟沒注意過。
密切接觸後才發現,這孩子真就是個蠢鈍的小懶蟲,資質平庸就罷了,還不肯用工,與要強堅毅的朱權完全是兩個人。
十七阿哥不是朱權讓朱棣很是失落,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麽,就算他真是朱權也做不了任何事,卻還是莫名的失落。
好在這孩子笨是笨了點,但沒什麽心眼,皇室無骨肉,叔侄間沒什麽利益衝突,反倒能多幾分真情,弘暉有這麽個小叔叔陪伴,也算是件幸事。
皇阿瑪已經封筆,眼見馬上就是新年,朱棣計劃明日抽空,親自將十七阿哥送回宮去,沒想到這孩子聽到後,低頭擺弄起碗筷,小聲問道:“四哥,明天能不走嘛?”
朱棣疑惑地看向十七阿哥,什麽情況,這孩子明顯是有些懼怕自己冷臉的,相處幾日雖然好了不少,但在自己麵前依舊極為安分乖巧,今怎麽突然開始提要求了。
十七阿哥猶豫再三,接著哀求道:“四哥,我想,我想明晚去逛夜市。我好不容易才跟玉燕姑娘說好,讓她帶上我們一起去。”
弘暉絕望地閉上眼,完了,完了!十七叔怎麽總這麽實誠啊,真是什麽都敢說,這下別說溜出去玩了,肯定是三個人一起挨罰了。
果然再睜開眼,阿瑪已經嚴肅地盯著自己,趕緊跪下認錯:“阿瑪,弘暉錯了,求阿瑪責罰!”
玉燕也無語地翻個白眼,狠狠瞪了十七阿哥一眼,不甘地跪下認錯:“爹爹,我錯了,我不該攛掇他們兩個溜出去玩。”
說完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很有誌氣地昂起頭:“既然是我的主意,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好了!”
福晉也詫異地看向玉燕,疑惑地問道:“你的主意?小姑娘家的大晚上出去多不安全啊!”
玉燕諂笑著往福晉身邊蹭去,小聲回話:“所以才會攛掇他們倆啊,就隻有阿巴賴一個護衛,我有些心虛,人多勢眾嘛,何況他倆還是練家子!”
“胡鬧!”四福晉真有些後怕,平日裏真不該太過縱容這孩子,竟膽大妄為到如此地步,要不是十七阿哥說出來,要是出事了可怎麽得了!
十七阿哥這才後知後覺地起身,也要跪下認錯,朱棣哪敢讓弟弟下跪,眼疾手快地攙扶住:“行了,都先起來。”
玉燕飛快地起身,跑到朱棣身邊,厚著臉皮勸道:“爹爹,別生氣了,我跟您說過年期間的夜市可好玩了,您要是不放心,多派幾個人跟著就是了。”
朱棣心中煩躁,這孩子打從進府,除了一開始還算老實,自從再回來真是越發胡鬧,不過是覺得不好插手後院的事,既然福晉不管也就隨她去了,這次居然膽敢拐帶弘暉和皇子夜遊!
剛想要扭頭訓斥幾句,就呆住了,煦兒!這孩子微微歪頭,和拚命假笑擠得彎彎的眼睛,都像極了每次犯錯時撒嬌求饒的煦兒!
朱棣心中酸澀,不由地歎息一聲:“想去就去吧!不過你們私下商議出府,還是要罰!每人罰抄一百首七言唐詩,明晚就帶你們出去玩!”
玉燕得意地用腦袋蹭蹭朱棣的胳膊,笑嘻嘻地開口:“謝謝爹爹,爹爹最好了。”
朱棣心情複雜地擺擺手:“行了,都早些回去休息,省得明晚沒精神出去玩。”
孩子們走後,福晉好奇地低聲在朱棣耳邊問道:“爺今個居然這麽好說話,可是為了那位雁翔姑娘?真要這樣,我都要替玉英委屈了!”
朱棣苦笑道:“玉英多懂事啊,才不會這麽鬧騰!不過你也多說說李氏,別教得太過溫順,到了婆家會吃虧的……行了,安置吧,明晚還有陪這個幾個小鬼逛夜市呢。”
福晉看丈夫不願提,也隻能收起好奇心,去吩咐下人準備洗漱用具。
朱棣則是失落地拿起桌上的酒壺,猛地灌了一大口,想要壓製住心中的刺痛,煦兒,那麽傲嬌不羈,受不得一點委屈的孩子,最喜歡的就是學著小狗撒嬌的樣子討好自己……
次日午時剛過,三個孩子就已經興高采烈地拿著各自抄的唐詩過來了,朱棣不死心地認真觀察十七阿哥的字,真難看!比老八的字還難看!
玉燕的字很娟秀,跟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很是不符,還挺出乎朱棣意料的,不過想到朱家連小廝都會寫藥方,小姐識字也就不足為奇了。
天色還早,朱棣原本是想讓他們先回去等著,不過想了想,就派人去夜市街上的醉仙樓,定了個臨街的包廂,早早領著孩子們出了門。
這裏主打的是金陵菜係,大多口味清淡,與宮中飲食十分不同,朱棣特意挑選給孩子嚐鮮的。
玉燕有些吃不慣,隻是挑揀其中濃油赤醬的吃,弘暉和十七阿哥倒是看不出喜好,每樣菜都夾上幾筷子。
酒足飯飽,十七阿哥歪在窗戶邊,指著外麵的小攤販,好奇地拉著玉燕問東問西,每問一樣都會指使人下去買了送上來,不多時桌上就堆滿了各種吃食小物。
等到天色徹底暗下去,沿街店家都掛上紅燈籠,十七阿哥再也坐不住,三人吵鬧著要下去,朱棣淡淡一笑,瞧這些孩子們高興的,就連弘暉這個小老頭,也終於流露出孩子氣,等到上元節將玉英弘時他們也都帶出來開心開心。
剛下樓沒走多遠,就看到一個算命攤子,十七阿哥好奇地跑過去問道:“許半仙?你是算命的?快幫爺算算?”
那許半仙朝著十七阿哥臉上看去,又掐著指頭念念有詞,才恭敬地開口:“這位爺天庭飽滿,地闊方圓,必定大富大貴!小仙又掐指一算,您有封王拜相的大富貴,前途不可限量啊!”
十七阿哥激動地拽下出門前,福晉給準備的荷包,大方地抓出一大把碎銀子:“說得好,爺賞你的。”
玉燕聞言擠開十七阿哥,仰著臉問道:“大師,大師,那我呢?”
許半仙又是一番裝模作樣,滿臉堆笑地開口:“這位姑娘好模樣,就是飛燕玉環見了也要自慚形穢,飛上枝頭變鳳凰指日可待啊。”
玉燕害羞地笑了笑,一把拉過弘暉問道:“大師,幫他也看看吧?”
許半仙笑嘻嘻地開口:“耳有垂珠,必定長輩緣深厚,頗得長輩疼愛。”
朱棣冷眼看著那許半仙,為了不必要的麻煩,自己跟弘暉、十七阿哥雖然穿著常服,但都係著黃腰帶,就連玉燕也是一身華麗的旗裝,隻要不瞎都能看出是宗室。
這算命先生說出這些漂亮話太正常了,不知道是不是學藝不精,連這些漂亮話都說得極為簡單,也就是這些孩子們還小,頭次算命才會被忽悠住。
但朱棣也不想掃孩子們的興致,就沒有多言,沒想到這許半仙竟看著自己問道:“這位爺,您也算算?”
朱棣冷漠地示意摩爾根付錢,打算直接拉走弘暉,沒想到這許半仙再次開口:“相見即是有緣,小仙贈貴人一言,有些子女是來討債的,討完就該離開了。”
朱棣想到自己今生早逝的幾個孩子,不由地心中酸澀,強硬地拉住弘暉就往回走。
玉燕不滿地瞪了許半仙一眼,狠踹一腳踢倒了許半仙的招牌,才快步追上朱棣父子的步伐。
許半仙看著一行人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嘴裏念叨著:“還有些子女是來報恩的,前世沒報完今生接著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