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

  早膳過後,朱棣帶著家眷進宮拜年,福晉曾試圖勸說先去德妃處,沒想到丈夫壓根就沒給她這個機會,領著弘暉頂著寒風騎馬前往。


  路上弘暉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道:“阿瑪,那晚十七叔來時,您彈奏的古琴可以給兒子嗎?”


  這孩子怎麽突然想起來要琴了,可是宮中配的琴不好,想到那虛偽的德妃,朱棣不由一陣心寒,便微微點頭,低頭笑道:“好小子,夠識貨!那琴名為飛瀑連珠,是前朝寧獻王朱權所製,號被稱為明代第一琴!說來阿瑪差不多也是你這個年紀瞧見,就從你皇瑪法那討過來的。”


  弘暉淡淡一笑:“既是名琴,怎麽不見阿瑪您彈奏呢,再好的琴也是拿來彈奏的,隻做收藏未免太可惜了。”


  朱棣疑惑地看向兒子這話好像聽誰說過,但朱棣也沒太在意,隻是將弘暉皮毛圍脖拉高,柔聲道:“好好好,琴是用來彈的,別再說話了,小心喝風肚子疼!”


  弘暉低頭不再言語,開始盤算自己那間小屋,怎麽才能放下飛瀑連珠,真是頭疼,希望能找個機會跟皇瑪法說一說,搬到阿哥所跟十七叔住就好了。


  朱棣心中記掛著去找佟貴妃說玉燕的事,路上也不敢耽擱,無奈還有一行女眷的馬車,根本就行進不快,也隻能在心中著急。


  今日眾皇子都進宮拜見生母或者養母,偏偏太子生母早逝,後宮之中也就額娘撫養過他,太子無處可去,往年他都是看心情,躲在毓慶宮或者去找他親姨母平妃,也不知道他今日會不會趁著自己一家不在府中,直接上門就麻煩了。


  出乎意料的是,一踏進宮門魏珠就在那等著,利索地行禮問安後,恭敬地開口:“四爺,萬歲爺口諭,讓諸位阿哥攜家眷,到重華宮旁的漱芳齋戲台候著。”


  前些天的相處,朱棣對這個小機靈鬼頗為看好,便將手中的白銅暖爐遞給他:“拿著,大過年的,爺賞你的小玩意……別的阿哥都到了嗎?”


  魏珠滿心歡喜地接過暖爐,簡直是從手心暖到心底,師父說得沒錯,四爺是麵冷了點,但卻從未為難過底下人,甚至還會不著痕跡地關心,是唯一拿自己這些廢人當人看的主子。


  萬分感激地跪下謝了賞,殷勤地指引著往裏走:“四爺,都到了。八爺來得最早,早早領著福晉去給宜主子請安去了。


  緊接著就是三爺,今這說書先生就是三爺帶來的,原是給榮主子解悶的,剛巧萬歲爺去了,就安排主子們一起熱鬧熱鬧。”


  朱棣這才放下心來,看來太子今是出不去了,待會讓福晉去找佟貴妃將話帶到,玉燕的事就算是告一段落。


  到了漱芳齋戲台,魏珠告了聲罪,就轉身離開,找他師父複命去了。朱棣伸手正了正福晉發髻間插著的珊瑚銜珠金鳳簪,趁機低頭在福晉耳邊低聲道:“將玉燕的事轉告給佟額娘。”


  福晉沒想到丈夫大庭廣之下竟如此親昵,一下子就羞紅了臉,慌亂地看了眼周圍人,也不敢推脫,隻是無力地推了一把,柔聲道:“知道了,爺。”


  “呦,四哥這是說了什麽?看把四嫂高興的,跟塗了滿臉的胭脂一樣!”八福晉扶著宜妃慢悠悠地從旁邊走近,又笑著對著宜妃開口:“姑母,四嫂真是好福氣啊,四哥平日裏對誰都冷冰冰的,沒想到竟會關心四嫂頭上的金簪!”


  朱棣掃過跟著八福晉身邊的老八,瞧見他臉上的不屑,不由起了捉弄的心思,便平淡地開口道:“弟妹這就羨慕了,四哥還會給你嫂子畫首飾樣子,甚至是梳頭畫眉呢……不過弟妹也不用太羨慕,八弟的畫功亦是極好的,弟妹想要什麽的首飾,盡管跟八弟開口,讓他畫就是。”


  五阿哥很捧場地笑著問自己的福晉:“不知福晉有什麽想要的首飾沒,爺的畫功也好,也能給福晉畫。”又輕浮地用手拂過福晉細長的眉毛:“還有這眉毛,爺也能畫,哈哈哈……是不是啊,八弟九弟十弟?”


  十阿哥也來了興致,傻乎乎地笑道:“都不想聽戲了,一心隻盼著趕緊回去給福晉畫眉了。爺畫畫雖然不行,但畫眉毛肯定沒問題!”


  畫眉?那也要是芙蓉般嬌媚的美人才有樂趣,八阿哥才不願將心思浪費在自己福晉這潑婦身上,便暗暗戳了下九阿哥,示意他反駁兩句。


  九阿哥明了,厭煩地斜著眼,不屑地開口道:“難怪四哥如此急切地尋求下山丸,原來私底下竟如此荒淫無度,怕是早已掏空了身體吧。”


  朱棣得意地搖搖頭:“老九啊老九,瞧瞧她們妯娌的臉色,誰虛誰強看不出來嗎?”


  說完也懶得在跟他們閑扯,溫柔地看向福晉:“外麵涼,咱們趕緊進去吧!”


  九阿哥看著四嫂低頭嬌媚一笑,忍不住惡狠狠地瞪了自己福晉一眼,皇阿瑪怎麽就如此偏心!指給自己的福晉相貌平庸也就罷了,偏偏婚後還迅速枯瘦幹癟,真是愈發的不討喜!


  宜妃見狀低聲嗬斥道:“小九!你又沉不住氣了,這麽多年你在他那吃的虧還少,真是不長記性的東西!”


  九阿哥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個該死的老四!別犯我手裏,否則爺要他好看!”


  宜妃冷哼一聲:“就憑你?行了,也不看看在哪就敢胡說,趕緊進去,別讓萬歲爺久等!”


  朱棣看著福晉領著孩子們在女眷處就坐,才往自己位置上走,十三阿哥正挨著太子看著什麽東西,瞥見四哥到了,趕緊招手:“四哥,快過來。”


  走過去才發現二人正在研究今天這出評書的話本子,三阿哥也過來炫耀道:“老四,這可是三哥新從周王府那些典籍裏好不容易扒出來的,周憲王朱有燉所著的《燕王掃北》!”


  朱棣震驚地奪過十三手中的話本子,有燉怎麽會寫這段曆史!所謂的“燕王掃北”,其實也就是靖難之役,因為當時自己的燕軍,幾乎將整個河北地區全都給掃蕩了一遍,所以被民間稱之為掃北!

  好在翻開扉頁,上麵的劇情簡述上寫著:成祖為鞏固朱家帝業,排除異已,不擇手段地殘害功臣宿將。在繼承皇位的問題上,內部也發生了分岐。馬娘娘利用垂簾聽政的機會,分封諸王,把四皇子朱棣封為“燕王“趕出南京,名義上叫朱棣去掃北,實則設下重重陷阱,欲置朱棣於死地。在眾多英雄的保護下,朱棣終於化險為夷,來到燕京。為了掃除韓馬兩黨,為死去的功臣宿將報仇雪恨,燕王掛孝南征,終登大寶。


  朱棣心想不愧是我最欣賞的侄兒,到底還是向著我的,隻是不知這出戲怎麽從未聽人提起過,按說這出戲要是上映了,至少民間不出數年民心都會偏向自己,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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