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
一路上陰雨綿綿,北方常年幹燥少雨,朱棣對這反常的天氣十分憂慮,依照自己前世今生多年的經驗,今夏怕是會有大水災,也不知道沿岸地區是否會受上遊河水暴漲的影響,特別是湖廣,兩省都是產糧大省,京畿之地對此極為依賴,偏偏又是河道密布,一旦受災影響損失難以估量!
十三阿哥少年不知愁滋味,又自幼生在富貴鄉中,滿心隻有這雨再也下不完,潮得人都要發毛了,看四哥沒閑情搭理自己,想著杜家兄弟走南闖北,肚裏最不缺的就是各地的奇聞異事,悶在船艙無事,就去找杜家兄弟閑聊。
杜老大有心搭上貴人,起碼也要拿下二人手中的這批好貨,看出這位小爺喜歡聽這些,拿出十二萬分的精力仔細伺候,將十三阿哥哄得恨不得在二人房內紮根。
時間久了,杜老大就看出來貼身服侍十三阿哥的清秀小廝鄭和是個太監!這個發現讓他心中樂開了花,什麽人能用太監,宗室啊!起碼還是個入八分公啊!而這朱權顯然極為敬重哥哥的,那哥哥身份肯定更為顯赫!
自此杜老大也暗中觀察起了朱棣,卻發現他身邊雖沒有太監隨侍,可隨行的小廝各個剛毅健壯,比起保家護院的家丁,更像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侍衛。
說到底自己隻是求財,還想要留著命享受呢,杜老大打探時無意間撞到侍衛們沐浴,眾人身上都有縱橫交錯的恐怖傷疤後,心中多少有了畏懼,再不敢到處打探,隻一心討好十三阿哥,隻求小財就好。
朱棣得知後,低頭把玩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不屑地開口:“這個杜老大還真是膽小如鼠,不過隻看了一眼,就嚇得連滾帶爬地跑了,枉費爺還給他編了一出好戲……這樣也好,省得他到處鑽營,猜測出爺的真實身份!”
摩爾根低聲問道:“爺,要不要靠岸讓杜家兄弟下船?”
朱棣淡淡一笑:“不必,留著他們給十三解悶,反正馬上就到徐州了,不急這一時!”
這天難得雨過天晴,天邊甚至出現一道絢麗的彩虹,眾人都紛紛出來欣賞,杜老大原本正手舞足蹈地給十三阿哥描述徐州花魁的驚世美貌,恰如這彩虹般難得。
餘光瞥見朱棣帶著摩爾根踱步過來,笑容一下子就僵在臉上,滿眼都是驚恐,雖然隻是一瞬,轉而飛快地就掩飾了過去,可朱棣一直盯著他看,還是注意到了。
看來老八還算明白,沒在船上動手腳,這杜家兄弟雖然愛鑽營,也隻能算是商人天性,要不是太過膽小怕事,收入麾下刺探民間動向倒不失為一個好人才。
十三阿哥注意到朱棣過來,滿麵春風地笑道:“四哥,杜大哥說徐州煙雨樓中的柳如絲姑娘極為貌美,能若飛燕掌中起舞,還吹得一手好蕭,等到了徐州咱們一起去見識見識吧!”
朱棣冷冷掃過杜老大,平淡地問十三阿哥:“隻是見識嗎?你也不怕跟老九一樣倒黴,別以為出來了,就能香的臭的都往床上拉!”
杜老大訕笑道:“四爺,這位柳姑娘本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心氣可高著呢,一直都不肯梳攏,至今都還是位清倌人!二位爺器宇軒昂,手裏又有大把的銀子,說不定那柳如絲立馬就從了!”
十三阿哥聞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哀求道:“四哥,咱們去看看吧,要是那柳如絲答應了,小弟也算是不虛此行,回去能跟弟兄們吹一輩子了!”
朱棣淡淡一笑:“這有什麽好吹的,能拿下秦淮花魁才是真本事!不過隻要她還是幹淨身子,隨你怎麽樣都行。”
轉頭看向杜老大:“杜老板,聽小十三說,你想要我手中的皮子?這麽多貨,你吃得下嗎?也不怕撐死了!”
杜老大神色暗淡地垂下眼,可是想到小朱爺話語間透露出的信息,這哥倆可是臨時對著《大明一統誌》,定下的徐州,肯定是沒有找好買主,又激動地抬頭笑道:“四爺,不瞞您說,我這點家底,砸鍋賣鐵也拿不下您一半的貨,不過我可以幫您牽橋搭線,定能助您高價迅速出手!”
這樣最好,雖然自己是出來微服私訪的,但帶著這麽一大堆貨物,實在是太過顯眼,萬一招來了水匪,自己帶來的侍衛都是旗人,雖然遊泳不成問題,但真要是與水中打起來就太吃虧了!
朱棣微微點頭,冷冷地開口:“我打算在徐州停留十日,你若能在此期間全部以我給你定的價錢賣出,便抽你一成傭金!你若有本事談下更高的,這部分利咱們對半分!”
一成傭金!更高還能再多分!杜老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四爺盯著,都想扇自己一巴掌,看是否在夢中,右手悄悄在袖中狠掐了左臂,疼!不由笑得見牙不見眼,歡天喜地地答應下來,告了聲罪就飛快跑回自己房中,開始給手下人分配任務,以便下船就能迅速聯係上常駐徐州的老主顧們。
十三阿哥好奇地問朱棣:“四哥,為何突然要與杜大哥合作?還要抽他一成利?之前您可是一再搪塞他?”
朱棣笑道:“你以為商人好做,這裏麵水深著呢!若是就咱們三家的東西,隻要賣出去就算賺了。可阿瑪和兄弟們湊熱鬧,咱們又出來這麽久,回去都要還上厚禮,若是賠了錢丟人不丟人?何況我也不年輕了,急著回去接手戶部,總要讓皇阿瑪看到我掙錢的本事才行!”
十三阿哥衝著船艙努努嘴,低聲問道:“四哥可是看上這杜老板了?聽他吹牛,也是世代經商,天南海北都有門路。有他幫忙,行事也能便宜不少!”
朱棣轉身看著兩岸隨風搖曳的垂柳,想到那能掌上飛舞的柳如絲,不由嘴角噙笑道:“不然怎麽會給他如此厚賞!好了,不說他了,難得如此良辰美景,何必讓這些俗事煩擾。”
十三阿哥爽朗地大笑道:“還記得讀書時特別喜歡程顥的《春日偶成》,總覺得這詩寫得特別的歡快!咱們這會真就是雲兒淡,風兒輕,近午時,傍著花,隨著柳,過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