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身
朱棣看出十三阿哥的詫異,平淡地開口:“柳姑娘長相酷似我的一位故人。”
柳如絲手握竹蕭款款走近,不屑地冷笑道:“公子不過是見色起意罷了,何必找這麽庸俗的借口,若真的是意難平的故人,您看我的眼神絕不會如此冷漠!”
朱棣抬頭看向柳如絲,如此牙尖嘴利,倒是比前世沉默寡言的賢妃有趣多了,狹長的鳳眼閃過一絲笑意,輕輕撫上美人緊握竹蕭的手,專注地盯著柳如絲水汪汪的大眼睛:“十指露、春筍纖長。親曾見,全勝宋玉,想像賦高唐。”
柳如絲不動聲色地將竹蕭塞給朱棣,冰冷地開口:“公子,謬讚了,小女可擔當不起!”
朱棣淡淡一笑,用竹蕭吹了曲《平湖秋月》,以清新明快、悠揚華美的旋律,描寫了杭州西湖的勝景之一“平湖秋月”。皎潔秋月清輝下的西湖幽靜迷人,秋夜景象平和、靜謐,晚風輕拂、素月幽靜。一潭平靜的湖水,映照著一輪皎潔的秋月,碧空萬裏,波光閃爍,青山、樹、亭台、樓閣,在月光下仿佛披上了一層輕紗,整個西湖好像是一個世外桃源。
十三阿哥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四哥,雖說樂理都是通的,可大家自幼學得都是琴,從未聽說過四哥還會吹簫啊!還吹得這麽動人!
柳如絲也不再抗拒,這位公子雖然輕浮倨傲,不過有才之人難免輕狂,反倒是老鴇看朱棣眼神比看到一大推金子還要炙熱,滿心期待能將柳如絲這個大麻煩趕緊打發走。
曲畢朱棣將竹蕭放回柳如絲手中,引誘道:“柳姑娘,可願跟爺去杭州看西湖?等我們沿河而下,正是賞荷的好時節。”
柳如絲嫵媚一笑:“多謝公子抬愛,隻可惜如絲身世坎坷,怕是沒那麽容易。”
老鴇慌忙大聲插嘴道:“一萬兩銀子!公子!千金難買心頭好,二人既然有緣,我也不多要,隻要一萬兩銀子,連帶她的這些衣飾珠寶都可以做陪嫁!”
柳如絲眼神冷厲地掃過老鴇,倨傲地昂頭道:“還請公子三思,我可是滿人!”
“滿人?”難怪這老鴇急著將頭牌賣掉,這柳如絲竟敢這般剛硬,隻是不知為何身為滿人,竟會被賤賣為娼,不過買個滿人對自己著實算不了什麽。愜意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一小口,才用滿語問道:“你是哪旗哪個佐領?姓什麽?”
瞧著麵前之人漫不經心的神態,柳如絲立刻就反應過來,對方也是滿人!還是滿人中的權貴!趕緊地用不甚流利的滿語回道:“我本名伊爾根覺羅圖雅,原屬鑲藍旗第五佐領。”
“鑲藍旗,還是第五佐領?”十三阿哥趕緊低聲用蒙語提醒道:“四哥,她不會是巴奇納的女兒吧!”
柳如絲聞言,也滿懷期待地用蒙語追問道:“你們認識我阿瑪?你們跟他熟悉嗎?”
當然熟悉了,你阿瑪當年獲罪就是我設計的,甚至就連你也是被我所害,才會淪落風塵之地,還真是天道好輪回,若是被她知道真相,會不會對自己不利?
朱棣無奈地瞪了多嘴的十三阿哥一眼,人家都說了自己叫圖雅!多常見的蒙古名字,顯然是會說蒙語的,要知道這丫頭額娘可是蒙古貴女,沒準打小就是說著蒙語長大的!
不過看著這張熟悉的嬌豔麵孔,朱棣實在是無法接受這個女人頂著這張臉,被別的男人指染,甚至最後還會淪為下賤之人的玩物,還是下定決心先助她脫離此地,再做別的打算。
朱棣一副如無其事的樣子,平淡地開口:“算不上熟悉,不過你阿瑪生前頗得直郡王看重,故而有緣在一起喝過幾次酒罷了。”
看四哥麵不改色地扯謊,十三阿哥心中暗自佩服,看來話本子上說得都是真的,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還好自己夠矜持,沒對美人太過熱絡,不過四哥也夠心急的,上來就要幫美人贖身,這還是自己那個冷靜理智的四哥嘛!
老鴇迎來送往,看上柳如絲的客人多了去了,無奈其滿人的身份,對商賈大戶來說,往往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難得有官員過來,但在得知其身世後,既不敢得罪太子,又怕大阿哥麵上難堪,更是無人敢碰,故而柳如絲雖然頂著頭牌的名號,實際上賺得還不如一般姑娘多,早就想要打發她了事,難得有人毫不在意,便笑開了懷。
朱棣年少時曾一度流連風月,對其中的門道還算了解,看老鴇這幅殷勤模樣,自然不甘做這個冤大頭,拿一萬兩銀子幫柳如絲贖身,硬是一番投價還價將價錢壓倒了兩千兩。
從老鴇手中拿到自己的身份文書,柳如絲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逃離這個肮髒的地方,一把拽下頭上的銀簪子,狠狠地刺向自己的手掌,直到刺目的血湧出來,才欣喜地拽下滿身的珠寶首飾,扔到桌子上:“這身衣服等我安定後,就讓人洗淨送還!”
老鴇麵色尷尬地瞪著柳如絲,不過轉念一想,這位公子壓了自己八成的銀子,肯定不是什麽大方人,這個蠢丫頭脾氣又臭又硬,又是這樣的身世,早晚被厭棄,到時候日子還不知道怎麽難過呢!也懶得多費口舌,隻是冷哼一聲,扭著身子上前將桌上的首飾全部用手帕包起來,塞到自己袖中收好。
朱棣倒是對柳如絲這番強硬的表現甚是欣賞,想到過來時,不遠處就有成衣店,喚來摩爾根挑身素淨的新衣服速速送來。
隻可惜成衣店裏的成衣多是做展示用,料子普遍較差,不過摩爾根掛念主子們安危,不敢多做耽擱,緊著還算能入眼的包好帶回。
柳如絲倒也不嫌棄,進入裏間將身上嬌豔奪目的錦緞換下,等在出來十三阿哥看著一身藍布粗衣的柳如絲,絲毫不見先前的嫵媚妖嬈,反而有種清新脫俗之感,更是感歎四哥到底年長,果然眼光毒辣,隻在心中憂慮這深仇大恨真的沒關係嘛。
老鴇不屑地撇撇嘴,還真是個小氣鬼,枉費自己還以為遇到貴客,沒想到貴是真的貴,卻也是個小氣鬼!
不過終於將這個難搞的大小姐送出門了,兩千兩雖然對豔名遠播的當紅頭牌來說少得可憐,可誰讓人家是滿人呢,萬一逼死了,一文銀子都沒有不說,要是官家找上門挑刺就麻煩了,還不如就這樣打發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