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如晦
風雨越來越大,一道閃電閃過,轟隆隆地響雷悶聲而至,十三阿哥緊了緊身上的銀鼠皮鬥篷,上前一步皺眉道:“回去吧,四哥,雷雨天在外麵不安全……難怪南方多才子,這雨下得人心裏濕濕的,滿腔愁緒都想下筆寫點什麽。”
朱棣抬手,不多時就接滿一小捧雨水,惆悵地歎息道:“我才愁呢!瞧著雨下得,也許等不到今夏就會有大災了!”
十三阿哥滿不在乎地開口道:“哪有這麽嚴重,徐州已屬江南,本來就常年陰雨綿綿,有什麽可稀奇的。”
朱棣好笑地將手中的殘雨彈向十三阿哥,無奈地低語道:“不過偏見罷了,南方是有個梅雨季節,平時才沒這麽多雨。春雨貴如油,你以為白叫的,今年開年就如此多雨,莊稼勢必會影響,別的不說馬上就要收麥子了,若是還是這樣的天氣勢必絕收,不知道會有多少百姓會被餓死!”
聽說會有百姓餓死,十三阿哥急切地問道:“真的嗎,皇阿瑪好不容易喘口氣,就遇上大災,咱們又不在,二哥他們一心隻想爭權奪利,那會管百姓的死活。”
朱棣重重歎息道:“還好皇阿瑪派咱們視察,我的密信能夠及時上達天聽,回去吧,我還要再研究研究接下來的路線,最好能將易受災的地方全都跑一遍。”
十三阿哥緊跟著朱棣的腳步,快步朝著愛馬走去,上馬後愁容滿麵地歎息道:“之前山東大旱,災民流離失所,我跟著您去施粥,真是太可憐了,不會又要再見此等慘狀吧。”
朱棣回頭看向湍急的河流,幽幽地開口:“水患隻會更慘,旱災不過是缺水少食,若是有餘糧還能撐一撐。水災來了跑都跑不及,整村整村的被淹,洪水褪去又會有瘟疫傳播!十三,你不會遊泳,若是情況不對,等到了江寧,我就找個借口將你送回去。”
十三阿哥慌忙抓住朱棣的馬鞭,急切地開口道:“不要,真要這麽危險,我絕不會丟下您一個人逃跑,我胤祥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朱棣欣慰地輕怕十三的肩膀,笑著翻身上馬:“好了,哪裏就這麽嚴重了,雨越下越大,還是早些回去吧,說不定明天就雨過天晴,根本就隻是我杞人憂天而已。”
二人冒雨返回客棧的時候,柳如絲正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門口期盼著夫君早些歸來。
十三阿哥遠遠看到,認出來後也不顧風雨入口,笑著打趣:“厲害啊!四哥,小嫂子這麽快就化身望夫石,可憐巴巴地盼著你呢!”
滿洲女子行事爽朗,朱棣雖本也不是刻板保守之人,隻是為了維持兄長的派頭,不願在弟弟麵前流漏出對美妾的寵愛,便隻是笑笑不說話。
柳如絲也認出了兄弟二人,看他們隻是帶了鬥笠並未穿蓑衣,便從屋沿下跑出來,努力舉高手臂,將傘遮在朱棣頭頂上。
朱棣心頭一熱,利落地從馬上跳下,一手接過傘一手攬過柳如絲,傘麵落下的瞬間,趁機輕輕親了親她的耳垂,又迅速放開柔聲道:“這麽大雨,跑出來做什麽?還不趕快進去!”
柳如絲嬌羞地摸了摸,紅到滴血的耳垂,連帶著指尖都在發燙,連傘都不要,飛快地冒雨跑回屋內。
十三阿哥疑惑地問道:“她怎麽跑了?專門送傘?竟然不知道給自己也帶一把?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我那兩個丫環都不知道關心我!”
朱棣隨手將傘扔給十三阿哥:“這麽不忿啊!那這傘就送你了!”
雖然此時不過寅時,屋裏已經點上了蠟燭,柳如絲熱情地招呼著兄弟二人:“四爺,嚐嚐徐州的特色菜,這可是我親自定的菜單。”又朗聲衝小二道:“可以上熱菜了。”
十三阿哥饒有興趣地坐下,看著桌上的四碟涼菜,邊淨手邊打趣道:“小嫂子,你這不夠誠心啊,隻是親自定菜單怎麽行?聽你那口氣,還以為你親自下廚做得呢。”
柳如絲嫵媚一笑,伸出一雙白嫩細滑,骨節修長的玉手,得意地自誇:“十三爺,您瞧瞧我這雙手養得多好,別說做菜了,就是拿根針都不行。”
朱棣微微皺眉,這個柳如絲還真是胡鬧,不由板起臉:“這個點吃飯,晚上還吃不吃了?”
柳如絲正笑盈盈地舉著酒壺,將三人的酒杯滿上,聞言瞪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無辜地開口:“四爺,咱們滿人本就是一日兩正餐的啊!晚上若是餓了,叫宵夜吃就是。”
早上出門時十三阿哥剛睡醒,吃不下東西,跑了這麽久,早就又冷又餓,看著桌上的美食,就等著四哥動筷子,便殷勤地夾了一筷子的藕帶:“是啊,是啊,四哥,快嚐嚐這個,我還是頭次見這個呢!”
朱棣無奈地瞪了十三阿哥一眼,不動聲色地開口:“我們兄弟是漢人,講究的是一日三餐。”
柳如絲夾菜的手楞在半空,難怪掌櫃的稱呼他為朱爺,因為四爺親隨是滿人,自己才沒在意,現在想來是他姓朱,他們是漢軍旗,或者,或者包衣奴才?唉,自己真是命苦!
朱棣看到柳如絲這般模樣,和十三阿哥對視一眼,接著忽悠道:“爺是正黃旗包衣,朱楨,這是爺的十三弟,朱權。”
柳如絲認命地歎口氣,幽怨地開口:“難怪幼時阿瑪總說內務府的包衣奴才富,看來是真的!我既然跟了你,絕不會輕看了你,我會給族人寫信,好讓他們多照顧你。”
四哥還真是有意思,連自己枕邊人都不肯吐露真實身份,竟真的拿文書上的身份來騙她,十三阿哥忍住笑,低頭認真夾著麵前的鹽焗鵪鶉蛋。
酒足飯飽朱棣到十三阿哥房間,給康熙寫密信,十三阿哥低聲笑道:“四哥,幸好她是滿人,不然就她這性子,哪能活到現在,早就被收拾了吧!”
朱棣頭也不抬地回道:“最該多謝的是她那八旗老姓,還有大哥的威懾,老鴇不敢太過分,當然她這樣的絕色美人,就算是性子傲些,也算不得什麽。”
十三阿哥突然趴在書桌上,一臉賤笑地直視朱棣問道:“四哥對小嫂子美貌評價好高啊!敢問當晚您說她酷似故人,可是您之前所說的滄海巫山嗎?”
朱棣手中的筆一頓,大顆的墨汁滴在信紙上,神色黯然地開口:“不是,我隻是很欣賞她這樣的容貌,喜歡聽她吹簫罷了。”
“吹簫?”十三阿哥疑惑地嘀咕道:“從昨晚到現在沒聽她吹簫啊!難道是早上那會,我睡死了?”
朱棣驚覺自己說錯話,便也不再多言,直接回了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