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園林

  曹寅畢竟是江南官場的重要人物，身上又有著“密探”的身份，朱棣並不願與之多接觸，婉言謝絕曹寅留在織造署的邀請。


  從書房出來，正瞧見道衍在給柳如絲算命，篤定的聲音傳入三人耳中：“小娘子放心，您可是錦衣玉食、兒孫環繞、健康長壽的富貴命格。”


  因有外人在場，十三阿哥便悄悄戳了下朱棣的肩膀，轉而低頭竊喜，曹寅因素來與朱棣並無太多往來，又事關皇子內眷，隻能裝作沒聽見。


  和曹寅道別後，朱棣招手叫過道衍，遠離眾人低聲問道：“兒孫環繞？你還真敢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倒好，哄騙人從不心虛。”


  道衍雙手合十，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四爺，此言差矣，貧僧正因有好生之德，才好言安撫小娘子。世人皆苦，總要有個念想才是。”


  朱棣見狀，嚴肅地追問：“她的命不好嗎？還有十三弟，你為何說他回來了……難道他前世是朱權？”


  道衍神神秘秘地盯著朱棣：“有些福氣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住的，賢妃如此，小娘子亦是如此。至於寧王殿下，天機不可泄露，貧僧隻能說他的確就在您身邊，但不是十三爺。”


  朱棣神色複雜地望向明故宮方向，喃喃道：“年前我夜宿宮中為額娘抄經，竟夢到了父皇，他說朱權他們回來了，還要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道衍垂下眼，黯然道：“四爺，天命如此……您就當是考驗吧。”


  朱棣神色複雜地望著眼前的和尚，深歎一口氣，轉身向著正在閑聊的十三阿哥和柳如絲走去。


  十三阿哥看到道衍走近，也笑嘻嘻地問道：“大師，給我也看看唄？”


  道衍裝模作樣地認真查看了十三阿哥的麵相，故作高深地開口：“十三爺，上庭圓潤飽滿，雙耳齊眉，說明您智慧早發，頗得長輩疼愛。中庭這段略平了些，中年會有波折，好在下巴生得好，頗有後福，妻賢子孝，福祿延綿不絕，總體來說還是難得的好麵相。”


  柳如絲手握錦帕，雙手纏上朱棣的左臂，嬌笑著問道：“大師，那我們四爺呢？”


  道衍似笑非笑地開口：“自然也是好的，四爺是罕有的貴人命格，才會引得貴人環繞。”


  這妖僧又開始作妖了，朱棣淡淡一笑：“好了，天色不早了，還是早些安置吧。”


  眾人下榻的宅子是曹寅準備的，朱棣心知這恐怕也是皇阿瑪的意思，何況此前並未打算到應天來，先前沒有準備，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的落腳點，就笑納了。


  此處宅院據說是當地一家鹽商的私宅，被曹寅臨時借用安置二位小主子，因此位置極佳，正處於秦淮河畔，最讓朱棣滿意的是它毗鄰徐家老宅，雖然如今已被征用為江南行省左布政使署，但以自己的身份，進去緬懷一二還是輕而易舉。


  江南園林不同北方宅門那麽規整，注重突出山水之美，此宅也不例外，靈活地將各類建築穿插在風景中，在用曲折蜿蜒的小路，廊橋，亭子巧妙連接起來。建築、水麵、路徑之間，奇花異草、影壁、漏窗、堆石等點綴其間，使整個園子步移景異，可觀賞到不同的風景。


  十三阿哥雖伴駕南巡過，沒次都是在住在江寧織造署呢，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一步一景，步步都可入畫成詩的江南園林，也不急著夜遊秦淮裏，反倒是饒有興趣地在院內，假山堆就的迷宮中繞來繞去。


  朱棣曾在這裏生活多年，對這些景致早已是見怪不怪，真正有興趣的隻有徐家老宅，隻是跟在興奮的十三阿哥身後，笑道：“瞧你高興的，明四哥帶你去隔壁的江南行省左布政使署轉轉，那才是真正的精妙絕倫，當年可是這應天城中最顯赫的府邸！”


  “好啊！”十三阿哥隨口應道：“四哥，你說以後我出宮建府，能不能也修建成這個樣子，山清水秀的，瞧著心裏也暢快。”


  道衍突然插嘴道：“十三爺，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照搬不難，但此時的心境再難找回。”


  十三阿哥歎口氣：“我就是說說而已，皇子府邸都是有定製的，哪能隨意為之。”


  道衍快步上前，湊近十三阿哥耳邊，低聲蠱惑道：“十三爺將來位高權重，堪比裕親王，王府想修什麽樣就能修什麽樣。”


  裕親王？這大和尚還真敢說，十三阿哥震驚地抬眼看了不遠處正掐花的朱棣，嘴角扯了扯，神色複雜地看向這個雙眼滿是熾熱欲望的大和尚，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麽，至少四哥上位的話，自己也能當個親王，餘蔭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