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憤怒
慢慢地，520感覺自己的整個身子都已經麻木了，他已經沒有知覺了，眼皮都已經沒有力氣睜開了，他拽著女人衣領的手也顫抖得快要再也抓不住了，他最後看了一眼岸邊的那些人們，那些沒有絲毫同情心的人們，那些只會看熱鬧的人們。
看完這最後一眼，他的目光開始渙散了，慢慢地模糊不清了，而渙散的目光中隱隱約約有一隻手錶的樣子，上面顯示著時間，好像是15時40分，直至他的目光完全黑暗。
「可能真的要死在這裡了。」520再也沒有力氣睜開雙眼，而緊隨著的，就是那一直凝聚在他心裡的一股氣，也散掉了，他漸漸失去了意識，而他的那隻手手，也再也抓不住女人的衣領了，他的身體緩緩滑落，直至完全滑落進河水中，沒有濺起一絲水花。
意識的最後，他好像聽見了什麼轟鳴聲，但雙耳已經滿是河水，意識也已經完全消失，他也沒有能夠再去思考和分辨的能力了。
520緩緩降落在了河底，落在了汽車旁，汽車呆在河底很安靜，河裡的水流也很安靜，他躺在汽車旁邊也同樣安靜，他彷彿要跟這個既保護了女人的安全，卻也和他搏鬥了許久的「敵人」，說一聲再見，亦或者是陪伴它死亡……
……
「這不科學！」一名男醫生手裡拿著死亡診斷書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怎麼了？你這麼激動幹嘛？嚇了我一跳，差點嗆到。」另一個男醫生正舉起茶杯喝水，卻被嚇得連忙放下。
「那個女人的孩子死於大腦撞擊！而不是溺水死亡！但不對啊！幾乎岸邊的所有人都目睹了他拯救了他的母親啊！」拿著死亡診斷書的醫生激動地說到。
「什麼？不會吧？有那麼多人拍的視頻證明是那個小孩子救起了他的母親啊!」另一個醫生也是驚訝道，連忙搶過死亡診斷書。
「真的是奇迹啊！原來世間真的有奇迹啊！」被搶走診斷書的那位醫生興奮道。
「不會是搞錯了吧？」拿著死亡診斷書的醫生，瞪大了眼睛疑惑道。
「沒有搞錯，我當法醫這麼多年了，還沒出過錯，而且，這個孩子的死亡診斷，我足足坐了五次！每一次的結果都是一樣的！」一名頭髮有些花白，但還是可以看出年齡在四五十歲的一名女醫生，穿著白衣推門走了進來，她的語氣很是肯定。
「人間奇迹啊!」那兩個男醫生看著走進來的女醫生，緩緩吐出一句話，卻猛然想到什麼，轉身就向門口跑去。
「老婆！你別哭了，也別再想不開了，咱兒子救了你，是想讓你帶著他的希望一起活下去啊！他絕對不想看到你終日以淚洗面，因為他的離去而頹廢後悔的。」病房裡，一個男人死死地捏著醫生剛剛拿過來的死亡診斷書，淚流滿面，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卻還是安慰著一位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他舉起手中的死亡診斷書給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看。
男人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麼顫抖，不那麼激動，他繼續說道：「老婆，你也別再跟那些人生氣了，不值得，而且咱們兒子是死於撞擊，不是溺水，你看，你看，咱們兒子即便是死亡！都要打敗死神，將你帶離地獄，給你活下去的希望啊！咱們兒子是偉大的，你應該為他感到驕傲，感到自豪！」
但是男人的話並沒有讓女人收起淚水，反而更加聲嘶力竭地哭泣，她懷裡抱著一張相片，就像抱著她那逝去的兒子，這張相片里，男孩笑得很陽光，很燦爛，仿若是世間最純粹與最可愛的天使。
……
「520你成功了欸，怎麼一點都不激動啊？別這麼沉默嘛！獎勵你一支棒棒糖要不要？」518站在520旁邊，看著呆坐在地上沉默了良久的520，給他遞了一根棒棒糖過去。
「如果那些人早些施以援手，男孩會不會活下來？」520忽然開口問道，他還在看著那播放著畫面的光幕，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這口氣很重，很鬱結，甚至充滿了各種負面能量。
「這有什麼好關心的嘛，都過去了，有什麼好說的。」小蘿莉收回抓著棒棒糖的手，聳了聳肩，彷彿毫不在乎的感覺。
「不，這很重要！你就告訴我！如果早點獲救，那男孩會不會活下來！」520突然轉頭盯著518說道，聲音很低沉也很壓抑，他的眼眶裡滿是血絲。
「好吧，能！真是怕了你了，有必要做出一副這麼可怕的樣子嘛。」518有些委屈地抱怨道。
「……」520回過頭去，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他再次陷入沉默，但他的肩膀有些顫抖，他的拳頭捏得發青，他的內心充滿咆哮。他真的很想將記憶里，那一張張可憎的面孔全部丟進河裡，讓他們也體驗一番那種極盡絕望的感覺，讓他們也品嘗一下那種極盡憎惡的感覺！再把他們一個一個撈起來，一遍一遍地詢問！
「好了，別在意了，都過去了，好好休息一下吧，還有第二個考核呢！」小蘿莉突然拍了拍520顫抖的肩膀說道。
「我怎麼能不在意，那是一條生命啊！甚至再遲一點就是兩條!那都是生命啊！」520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他看不慣518的冷血，但是他不好評判什麼，但他卻絕對忘不了那一張張舉著手機大喊大叫的可憎面孔。
「你以後就會明白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一條生命而已，在這片大宇宙中真的和一粒灰塵差不多。」518看著520的眼神有些複雜，她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但是自己變了，變得……
「即便是如灰塵般渺小，即便是如螻蟻般羸弱，但生命就是生命，是寶貴的可敬的，絕沒有人能夠隨便去踐踏生命，如果有，那就應該讓他們體驗一下那種即將死去的絕望！」520憤怒地說道，隨後猛地一拳打在了源樹的樹榦上。
源樹並沒有什麼損傷，甚至連震動都沒有，但他的拳頭上，卻滿是鮮血。他也責怪自己為什麼不能再多堅持一下，再多堅持一分鐘，不，多堅持幾秒鐘，因為在意識的最後，他是有聽到發動機轟鳴聲的，那是救援的船隻發出的聲響。
518看著520這副樣子突然有些氣惱，她決定不再搭理他，讓他自己去想，於是她從儲物空間里拿出了一張桌子，擺上了一些食物，又拿出了一張凳子坐下，隨後就開始大塊朵頤起來。
遠處，一道身影看著坐在地上的520喃喃自語：「這樣可不行，提升一下難度吧。」
「518小妹妹，你怎麼在源樹底下擺桌子吃飯呀？」一道顯得很是慵懶的聲音在518身邊響起。
「三姐，你怎麼來了？」518轉頭一看，原來是333，隨後她繼續嘟囔不清地說道：「這傻子發瘋呢，我在等著他清醒了，讓他繼續第二項考核。」
「他怎麼就發瘋了呢？」333也拿出了一張凳子，坐在了518的旁邊，但她顯然對520的興趣比對食物的興趣要大。
「他考核附身的那個男孩死掉了。」518歪頭看了一眼333，實在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麼對520感興趣。
333將吹彈可破的臉蛋用手撐在桌子上，顯得更加慵懶嫵媚了：「他失敗了？」
「沒有，極限成功。」518不是很想說話，她覺得吃東西比聊天扯淡強多了，而且旁邊坐著的這個女人讓她更加提不起興趣。
「那……」333還想說什麼，但馬上就被518打斷了。
「三姐，你自己問他吧，我吃東西呢。」小蘿莉有些不高興了，她的兩隻柳眉都皺了起來。
333倒是不在意，她把頭一轉便看向了520，她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竟有些痴了。
不知過了多久，520回過神來，倒也不是因為他突然就想通了，而是那一陣陣飄來的香味讓他再也忍不住了，畢竟他可是連早餐都沒有吃啊！
「嗯？你你……。」520一站起來剛轉過頭，就看到333一直盯著他，他頓時面紅耳赤，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520你回魂了啊。」333倒是大大方方地對著他笑著說道。
「嗯。」520避過333的眼神，不敢直視她，昨天晚上的反應可是讓他呆立在原地很久，今天這眾目睽睽之下，要是再發生什麼反應了，那就尷尬大了，他甚至寧可看著那些坐在不遠處的怪物，都不敢看333一眼。
「姐姐我這麼可怕嗎？」333再次將嫵媚發揮得淋漓盡致。
520連忙搖頭：「沒，沒……」
還好518這時也不打算沉默了，她將520從尷尬地氣氛中解救出來：「520你不是沒吃早餐嗎？還不趕緊來吃，吃完了還有第二項考核呢！」
「哦哦，對對！」520連忙應和道，感激地看了一眼518，便走到桌子前，毫不猶豫地拿起桌上的食物就啃，一眼都不敢向333看去。
不是他性取向有問題，而是這個女人實在是太過美麗了，她的那種嫵媚的氣質下，一舉一動都彷彿要勾人魂魄一樣，520覺得是真心的惹不起。
「唉。」333見狀莫名地嘆了一口氣，隨後整個人的氣質又突然變得聖潔無比，她微笑著說道：「那我也不打擾你們了，518，520期待下次再見哦。」說完便朝著源樹走去。
「再見，三姐。」518看著333離去，臉上露出疑惑地神態。
520也是含糊不清地道了一聲「三姐，再見。」
333轉頭看了一眼，臉上還是保持著微笑，卻不再說什麼，她最後消失在了源樹的樹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