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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難 第十九章:簪花女子

  寅時夜,鞠巧曼腳下不停,踩過樹木與房屋朝著前頭那人瘋狂追趕,並不時往回看:師妹一個人不會出什麽事吧?她如是想。


  就在前不久,她與曾雲追上了書菁,三人一同往前追趕一陣後又與另外三位師妹匯合,而那時布衣人與兩個黑衣人突然分作三路,鞠巧曼自然打算將看上去最好對付的布衣人交給書菁,卻沒想到書菁叫了一聲:師姐,我去追他!不等鞠巧曼作答便朝那將蕭淑抗在肩上的黑衣人追去,她隻得叫曾雲與小師妹一同前去,將布衣人交由另外三位師妹,自己去追剩下的那個黑衣人。她能理解師妹與蕭淑小姐的感情,但她還是很不放心。


  “但願不會出什麽岔子……”


  她盯著前頭黑衣人的背影,暗道:那就早些捉下他,再去助師妹們!

  她已經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前頭黑衣人的速度在下降,但她的速度,卻下降得更曆害。


  “鄂前輩認得出這些人的身份麽?”


  鞠巧曼對身邊不遠處身著褐色長衫的男人問道。男人大概半百歲數,高七尺有餘,身材魁梧,模樣粗獷,想來年輕時也是個在江湖豪俠中響當當的好漢人物,可在他的左手上卻戴著一串與他極不搭調的粉色的極為女性化的飾品。如此打扮,加上鞠巧曼說他姓鄂,毫無疑問,此人便是十七年前在南趙江湖憑借一雙鐵拳闖下赫赫威名的鄂建義鄂氏老人,這人年紀不小,卻也遠遠未到自稱老人的地步,聽說是因為在當初南趙著名的三俠結義中越過了年紀最大的李伯公,做了三俠之首,而被當時人調侃,後來,叫的人多了,鄂建義又生性大度,便也隨得他們,自稱鄂氏老人了。


  “不識得。”


  鄂氏老人盯著那黑衣人的背影思索,終究是搖了搖頭,說道:“至少不會是南方的套路,我鄂建義別的不敢說,至少南方的那些有名有姓的招式我都識得。”


  鞠巧曼並不認為他是在說大話,因為簪花宮與鄂氏老人所在的鄂閡門算是半個鄰居。江湖人常言:北燕清曉紫竹;東周山莊承道;西蜀文人風骨;南趙人間絕色。可這並不代表這四方隻有這六個勢力而已,就像這四國周圍有許多小國一樣,這些被人們樂道的也隻是當地最為著名的大門派而已。鄂閡門在南方就處於僅次於簪花宮那樣的地位,算是第二梯度當中比較知名的山門了。簪花宮與鄂閡門的關係一向不錯,自然知道這位曾經撕毀過南趙皇氏聖旨的人有著怎樣的實力與眼界。隻是,鞠巧曼突然又多了些疑慮,鄂閡門與蕭莊,怎麽會扯上關係?更何況什麽事居然值得鄂建義親自前來。


  鞠巧曼正要開口,卻從身邊突兀衝出一道人影,速度極快,她隻得伸手按住鬥笠,免得被風吹了去。


  “嘿,不知道你們老祖當初是怎麽想的,居然訂下這麽個規矩。”


  鄂建義一邊惋惜,一邊朝前看:“真是英雄出少年,江湖後浪勝前浪。”


  “這些話前輩還是對我師父說去吧。”


  鞠巧曼說了一句,鄂建義卻換上悻悻然的模樣,輕聲自語:媽的,要是老子打得過她也不會戴上這娘們兒才用的東西了!鞠巧曼神色古怪,說道:“前輩說到做到,我等簪花宮弟子是一向佩服的。”


  “佩服個屁!”


  鄂建義紅了臉突然越過鞠巧曼


  ,奮力朝前,似乎這樣就能擺脫什麽一樣,他的速度很快,但那個年青人更快,眼看著,他便要追上那黑衣人了!

  這時,自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三人皆是不由自主地回頭,地平起白光,如初生太陽,卻沒有蛋黃。
.

  “三位姑娘,請慢用。”


  是那布衣人的聲音,可是卻尋不到他的人影。


  “林哥兒?”


  “師姐。”


  此處平坦,像是個廣場一樣的地方,四周地勢微微高些,想來是因為蜀中多丘陵山地的原因。林可所在的位置正是廣場正中間,此時布衣人突兀消失兩位師妹便由兩側向她聚攏了些,三人成小簪花陣,互為眼、互為援。


  “小心些。”


  林可出聲提醒,天地間卻響起回音。


  “小心些喔,才燒好的湯可能會有點燙~”


  聲音如在山穀一樣,在耳邊不停的回蕩,廣場上的三位姑娘四處打量,可那布衣人真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除了他的聲音,她們找不到一點蹤影,現在,回音落下,四處寂靜,就連其它聲音,她們也一點也聽不見了。


  “林哥兒,那人不會是個妖怪吧……”


  有師妹小心說道,說來也巧,這位師妹一向樂於打架鬥毆,幾年前鄂閡門的人挑釁她們,這位師妹硬生生是隔著半條蒼南江將鄂閡門的人罵得鴉雀無聲!事後一直心心念念著:


  要打架了要打架了!嘻嘻嘻……


  可等鄂閡門的人渡江前來拜山門的時候這丫頭卻被關在禁閉室裏頭,一時成為兩派一大憾事。可就是這樣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卻怕極了鬼呀妖呀,不得不說真是相生自有相克,一物自有一物磨。


  “不,凝子。”


  林可作為她們的二師姐,鞠巧曼不在,她便顯得成熟了許多,她思索著,說道:


  “像是陣道?”


  “陣道?”


  另一位師妹有些驚訝,朝四處瞧,點了點頭,說道:“那人的輕功應該並不好,不然之前不會讓另一個黑衣人帶著他逃,而且他人消失了但是聲音還在,證明他人應該還在這個地方,至少不會太遠,一定是陣道了!”這人眼露欣喜便要去安慰身邊的師妹,可她瞧過去,卻察覺到了一絲不對,當即吼道:“譚凝梓!”


  譚凝梓啊了一聲,有些恍神。


  “好吵啊……”


  她低語嘀咕,像是耳邊有蚊蠅,卻又明顯是另外一種聲音。


  “吵?”


  林可與身邊師妹對視了一眼,她們並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凝子,你聽見什麽了?”林可有些急切地向譚凝梓問道,她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但她相信凝子聽到了,因為簪花宮弟子雖然普遍不擅長陣道,宮中卻有一位擅長陣道的大師,她們是必須要去聽課的。


  大師說過:“身陷於陣道,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多人受困,卻隻有一人有聽聞,有……”林可突然毛燥不安,她開始恨自己當初為什麽沒有好好聽課了。“如果一人聽聞……如果一人聽聞,一人聽聞……”她越念越大聲:“如果一人聽聞,有天勢將成!”她陡然瞪大雙眼,怒目圓睜。


  咕嚕

  她聽見了。


  僵立當場冷汗直流。


  咕嚕咕嚕咕嚕咕!

  聲音驚起,直逼雲宵!

  嘩!如水沸騰。


  空氣變得火辣、幹燥,不斷有氣泡由下往上打,氣泡穿過三人身體,她們挨在一起緊張地將四周盯著。


  “師姐……”


  師妹聲音謹慎。


  “來了!”


  林可大吼一聲,話音尤在她們腳下的土地兀那上拱。


  “躲開!”


  三人四散開。


  大地現出一道裂縫,水流衝天而起,形成柱。三人緊張地將水柱瞧著,林可突然明悟。


  “不過你們也不要怕啦,陣道都有陣眼,一旦破去陣眼,別說陣法了,布下陣法的人都會受傷,陣法越厲害,陣法破開時布陣人受到的反噬也越是厲害,不要怕啦……”


  大師的聲音尤在耳側,林可大聲吼道:“找陣眼!”可是四下平坦,就算是在夜裏也一眼能望穿,陣眼,到底什麽才是陣眼?

  “林哥兒!”


  譚凝梓的呼聲突然響起,林可頭上降下一層陰影,她不安抬頭,滾滾水流向她傾倒而下,這時候,廣場上又響起了那布衣人的聲音:“小心燙喔~”


  “師姐!”


  譚凝梓與另一位師妹同時向林可撲去,師妹身近,率先撲到林可麵前,水流淹沒兩人,仿佛把沒能將天捅個窟窿的怨氣找到了宣泄口一樣,全撒在了這裏,持續不斷地朝兩人壓,將兩人往地下打。


  “啊!”


  痛苦之聲響徹,可此地就像是被天地拋棄了一樣,明明之前從蕭莊裏追出了那麽多人,卻沒有一個趕到這裏,她們被孤立,天地無援。


  譚凝梓緩緩停下腳步,幾近摔倒。


  “林哥兒,師姐……”


  她雙目通紅,突然大叫一聲朝林可所在的地方衝去,水流已經將周圍淹沒,在地麵堆積起一層不算淺的小河。小河漸漸沒到她的膝蓋,而她也終於走到水柱跟前,地勢漸低了。水柱終於耗盡了最後一點一涓,消失不見。水柱離去,在原地留下滿目白煙。


  譚凝梓的腳在不斷往下陷。


  “林哥兒、師……”


  她不說話了,煙中有人頭冒尖。


  煙少,那是林可的臉,煙散,她站在一個直徑兩丈餘的大坑中間,正緩緩撥高,朝前。


  “師姐……”


  譚凝梓捂住臉,卻捂不住眼淚。


  “師姐!”


  她發瘋一樣跑向林可,林可大喝了一聲:“別過來!”譚凝梓緩緩停下,身軀已沒入泥中一半,她緊閉雙唇,把林可瞧著。林可低頭把懷裏瞧著,她懷裏抱著一個人,一具屍體。


  林可的臉被灼去大半,而她懷裏抱著的,不是屍體,是白骨。


  她麵朝天,早已流不出淚了,隻有一條又一條黑色的灰跡印在臉上,可人的臉蛋已變成陰森的羅刹。


  “啊!”


  沁入她身體的“水汽”由口中被逼出,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齒。


  “簪花女子,血債血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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