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三十二章：雛鷹
山高林密，鳥語花香，近處有溪聲流淌，聚入小池塘，池塘邊上有螞蟻白裳，赤蠍戲蛇黃。
有倒影，隻見出兩隻碧藕腳丫子。
水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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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打頭踩過水麵朝前走，身後不遠處跟著兩人，一人垂頭走，一人伏肩頭。打前邊走的人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藍天、白雲、高山、密林，林中隱隱現出群獸身影，這是——蜀地極西之境。
“進了山，先去把衣服換了，再來找我。”
聲音沙啞，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了喉嚨，令人聽了覺得難受至極，就像被卡住的人是自己。
“嗯。”
有人回答，聲音裏有氣無力，前頭的人聽見回答後就不再理他們，自顧自的走遠了，他走入一條很窄山路之間，山極高，有樹枝在他頭頂上方層層纏繞，不同的葉子攪和在一起，卻一點也不令人覺得突兀，反而能讓人感到有一種別樣的美，特別是那些樹枝與葉子之間，有常人分辨不出品種的鳥群與小獸來來往往，又憑添生機風貌。
他抬頭往上瞧了一眼，這條山路隻夠一個成年人的身體通行，他抬頭所能瞧見的，也隻有一條線一樣的風景，一條被網住的天空。
“無!”
他低下頭。
“我會把你做成酒，祭奠我的弟弟。”
聲音有氣無力，無沒有說話，接著朝前走。
他抬頭望著天空，天空，漸漸變成了一條線，有黑鷹展翅入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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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
明明身處山間，他卻覺得這叫聲是如此空曠，讓他感到道不明的心曠神怡。皇子甫瞧著前方，前方有階梯十三行，行行增高，階階變窄。
“你們留在這裏吧。”
他對身旁兩個近仕如是說，說完有些詫異的瞧著兩個近仕，心裏想：要是往常，他倆怎麽說也會小小地鬧上一場，說些什麽一定要隨身保護好主子公子呀什麽的話，可今天怎麽一句話也不開腔？他便朝兩個近仕的臉去望，隻見著兩個近仕死死的抿著雙唇，都在瞧著對方。算了，他搖搖頭，跟上了前方的胡無。
“三皇子可知這階梯名字？”
胡無突然開口，皇子甫走近了階梯，隻見階梯顏色同，通體顯白，材質卻各有其異常之處，就算以他的見識也隻能認出其中八種，還有五種聞所未聞。
“西陽廬，蒼生階。”
胡無搖了搖頭，不滿意、不置否。皇子甫皺眉頭，向胡無行求學禮，一揖到底，問道：“煩請先生解惑。”
胡無連上三階，皇子甫遲疑刹那，便跟了上去，胡無再上五階，停下了，回身向皇子甫說道：“老頭兒我隻是在這裏混日子罷了，能混上一口飯吃便不錯，稱不上先生，也不能為人解惑，你走上去，自然有人會告訴你答案。”說完，他居然就此往回走，路過兩位近仕的時候在他們肩頭拍了一下，兩位近仕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一想到自己皇子對這老頭客氣的樣子，他們便忍住了心裏的不適，這時候，兩人隻聽耳邊有人語：修武亦以心為一。聲音像是胡無，但老人卻早已遠走，下山了。
皇子甫收回目光，朝前望，因為十三級階梯每一層都比下一層高，所以加起來恐怕得
有近兩丈了吧？他心裏想，腳未曾停下，轉眼間就已走到剛才胡無站立的地方，他再抬腳往前的時候，腳上好像淋了鉛，突然變得沉重異常，他走上第十階，腳下如有根生長，將他與階梯連在了一起，他劇烈喘息，再難挪動一分腳步。
汗水滴上階梯，他死死咬著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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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晳檠摸著一顆水珠，神色還是未從震驚中恢複，他自己一向覺得自己是個冷靜的人，但這次入蜀他卻一次次的感到驚、感到訝。
“這裏真的是海底啊！”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卻馬上跳了起來，因為地上全是貝殼，磕得慌。
霸波奔坐在一把木頭椅子上，公晳檠連聲問道：“不對，這還是夢吧？是夢吧，海底怎麽可能有這樣的地方，還是木頭做成的椅子？我不信……”
他雙手攤開，倒了下去，被貝殼磕得疼也不再起身了，一幅我不信就是不行的樣子。
一旁的奔波霸臉色苦惱地向他大哥問道：“大哥？要不我拉他出去曬曬太陽？這樣說不定就可以把他腦子裏的水曬出去了。”
霸波奔沉吟著，沒有回答奔波霸反而向公晳檠說道：
“我知道，你是相信的。”
他的聲音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玩鬧，霸波奔也刹那收起了玩笑之色，兩人變臉，如同潮夕漲落，僅在頃刻之間。
公晳檠也放緩了呼吸，眼睛瞧著頭頂的遊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們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公晳檠側起身，也正經起來，向奔波霸問道。
奔波霸露出自滿的笑意：“碧波潭的事情我都知道。”
公晳檠：“我的名字並沒有在碧波潭出現過吧。”
霸波奔在一邊笑著說道：“這裏本來是叫碧波潭，但是我與大哥來了之後，它便應該叫做碧波海了，你在岸邊說了自己的名字，在林子裏，叫了那個人類的名字，我們自然知道。”
公晳檠沉思索，過了一陣，臉色變化：“你們都知道？”
“自然。”
“那麽那條……”
公晳檠的話沒有問完，因為答案也顯而易見，此時那條“小蛇”正在他頭頂上方的水裏像絲綢一樣流淌，小蛇入了水，公晳檠覺得它的模樣與巨蟒之時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最為明顯的是它的頭上生長出了和奔波霸霸波奔兩個的耳朵差不多形狀的角，他不知道這是因為它變小了才有的變化，還是因為此時它在水中的緣故。
奔波霸沒有去看那條小蛇，他一直看著公晳檠，公晳檠並沒有問完，他卻回答了，嗯了一聲。
“我知道。”
公晳檠瞧著他，他卻沒有解釋，而是朝一邊的霸波奔昂了昂頭，示意著他，霸波奔點頭，由身後取出兩截骨頭，走近公晳檠。
公晳檠在他取出骨頭的那一瞬間便站了起來，他想立刻到霸波奔的麵前，但他驚駭地發現在水下，他並不能使用輕功，臉色難看，他伸手運功，果然！
他使不出一絲武功，就像變成了一個從來未曾習武的普通人。
“這裏是我的地盤，在我麵前，你本來就是個普通人。”
奔波霸對他說道，霸波奔已經走到他麵前。
“你的地盤？”
公晳檠疑惑著，有些不解，霸波奔將骨頭拿到他麵前，向他問道：“告訴我們這兩根骨頭的事情，我便送你們回去。”公晳檠想伸手去取那兩杆骨槍，奔波霸卻往後退了一步，一步之遙，天地之遠，公晳檠突然感到周圍變了，不像是海底，像是兩個頂端，一端天、一端地，公晳檠站在地上，如蚍蜉渺小，奔波霸站在天上，如樹換星高。
兩人對視，公晳檠率先開口。
“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怎麽回答你呀，霸波奔前輩？”
公晳檠突然微笑起來，不遠處的奔波霸眼神微眨，他能感覺到就在剛才那一瞬間，麵前這個凡人的氣質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如果之前他是在地上臥著，那麽此刻他站起來了，變成了一個討價還價的商人，變成了一個和他們一樣的“人”。
“這片海域都是我的地盤，在這裏，我就是主宰一切的神，這樣說，你明白了麽？”
公晳檠點了點頭：明白了。
“那麽現在該說說這骨頭的事情了吧？小子。”
應該是公晳檠先前的態度讓他變得惱火，奔波霸的語氣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客氣，他帶著一股煞氣盯著公晳檠，如果眼神能殺人，公晳檠此刻已經被他包圍了，不像用刀殺死他，而是一口活吞了他。
“咕嚕……”
公晳檠咽下口水，喉嚨滾動，試探性地問道：“如果我說我不是太了解這兩根骨頭，你們會不會吃了我呀？不會吧、不會的，一定不會的，畢竟兩位前輩都是神仙人物嘛，自然不會計較這些的，那，前輩先把這兩根骨頭還給小子唄，說不定來個睹物思人什麽的，小子一下就又想起來關於這兩根骨頭的事情了。”
霸波奔裂開嘴巴露出獠牙：你說呐？
奔波霸卻不耐煩的一揮手，說道：“給他。”
他覺得眼前這個小子的氣質變化得實在令人討厭，變得囉嗦了許多，變得，就像他在人間遇見過的那些被稱之為，什麽來著，就像那個流氓一樣的人，之前明明感覺像是個讀書人，有些血性來著。想到這兒，他越看公晳檠越覺得不舒服了，好想吃了他啊……
公晳檠不經意間瞥了一眼奔波霸，卻瞥見了……口水？那是口水吧、口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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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皇子甫大聲叫喊，兩個近仕連忙衝上前。
“皇子！”
“皇子！”
兩個近仕同聲喊道，抬腳連上六階，再往前行，腳下不經意間變得沉重，等到他們覺得到變化時，已經站在了第九階之上，再想往上，卻發覺無論自己如何用力也上不去，他們伸手想去捉皇子甫，卻聽得皇子甫大吼了一聲：“都退下！”
此時的皇子甫披頭散發，滿頭大汗，全身上下再無一點兒皇家風采。這一聲大喝泄去了他的手勢，心口憋著的那一口氣再難提上，他腳下一滑就要倒下，兩位近仕想去扶他，卻在剛碰到他身體的時候倒飛而下，砸在階梯底下。
“皇子！”
“皇子小！”
心字未曾出口，因為他們瞧見了一隻手，一截寬衣袖。
天空有黑鷹展翅飛過，往東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