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你不讓他干
我臉上笑著,心裡卻打著寒顫。
這口是心非、兩面三刀的本事,我是跟著朝顏學的,見多了她在客人面前笑顏如花、虛以委蛇,然後一轉身,就將對方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的模樣。
這些手段,會所里的小姐沒有一個不會的,當然也包括我,不然我也不能在這裡一呆就是兩年多,還一直平安無事的。
但是我平常不用這一套對待顧辰風,也搞不清自己是為什麼,或許沒將他當成普通來會所玩樂的客人吧。
不過今天將最後的一層窗戶紙捅破了,就算我不想,也沒別的法子了。
他是客人,我是小姐,我們的關係就只是這麼簡單,所以就算很痛,我也笑著。
顧辰風原本捏著我下巴的手改由掐著我的下顎,拇指和食指深陷在我的臉頰里,低沉的黑暗氣息逼近。
「你再說一遍。」他的語氣裡帶著低沉的威脅。
我嘴角顫抖了下,將脊背挺得直直的,「顧少,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會所開門做生意的,我是用來招攬客戶的,我不出台,剩下的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這張嘴了——」
「夠了。」顧辰風眼眸中風暴再起,他低吼著,「我不許你這樣低賤自己。」
不許……呵呵,他真的是好大的口氣啊。
「低不低賤,顧少和我其實都心知肚明,我就一個出來賣的,說難聽了就是一隻雞,也就只有顧少你看得起我,覺得我是低賤了自己。」大概是我今天晚上跟徐同恆耍嘴皮子說多了,所以說起這些話來,也特別的利落。
顧辰風的濃眉往眉心方向更疊了疊,眸色深沉中慢慢地浮現一抹深痛憐惜,他鬆開了手指,指尖還留戀在我的鬢角上。
「林沫然,只要你願意,我馬上就可以把你從會所裡帶出去,沒有人敢吭一聲,以後也沒有人敢當著你的面,敢拿這件事來取笑你,我跟你保證。」
「那……顧少是要收我做情婦了嗎?顧少,您是貴人都往事嗎?我連跟你出台都不願意,又怎麼可能會淪為別人的情婦,再說,情婦和小姐有區別嗎?」
「不是情婦。」顧辰風反駁的很快,一聲一字的震動在我的心裡。
不是情婦,難道還是……
我不敢多想,馬上將腦海里的畫面打亂。
顧辰風又說,「林沫然,離開這裡吧,你要多少錢我給你。你可以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尋常人,如果你欣賞徐同恆那樣,我也可以追求你。」
就算沒有「喜歡」或者「愛」這樣的字眼,但是顧辰風將自己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我抬眸仰望著顧辰風,在情場上系想來無往而不利的他,恐怕也是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放低了姿態,就像是在哀求我離開一樣。
我心驚,又辛酸。
對不起……顧辰風……對不起……
「顧少,就算我拿著你的錢,去養別的男人也無所謂嗎?」心中酸澀,臉上越是諂媚,笑容燦爛的媲美盛開的海棠花。「你可是清楚的,阿磊在美國,還要一年他才能畢業,我還要付他一年的生活費。」
顧辰風雙眼眯了一下,眸光中流露出一絲危險。
我又說,「我愛的男人一直都是阿磊,從兩年前我第一次賣身開始,顧少就是親眼目睹的。我可以為了阿磊連自己的貞潔都不要,又在這種骯髒的地方沉淪了兩年多,也是為了他。剛才我進包廂,莉姐就告誡我,做小姐就有做小姐的命,有些時候不是我說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我知道我現在還能保留清白之身,是多虧了顧少的手下留情和出手相助。如果顧少一定要跟我索求什麼,為了阿磊,我願意將我的身體交給你。」
為了阿磊!一切都是為了阿磊!
我刻意的加重這四個字的咬字,是為了提醒顧辰風,也是為了提醒我自己。
「為了他,你真的什麼都願意做?」顧辰風的手指往下,撫-摸著我脖子上因為激動而凸起的血管。
我感覺自己血管像是被他掐住了一樣,心口一緊,連呼吸都停住了。
「是的,為了阿磊,顧少有任何要求我都不會反抗,就算你在這包廂里,把我給上了也沒關係,只要你不怕我在你身下叫出阿磊的名字來。」我看這顧辰風,正色道。
我企圖用自己嚴肅認真,讓顧辰風相信阿磊是深入我骨血的人,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
我也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如同虎口拔牙,我不知道顧辰風被激怒之後,到底會變成了什麼樣。
語畢,一身怒氣的顧辰風放開了我,我將顫抖地身體抵在門背上,才沒腿軟的摔下去。
顧辰風陰狠地瞪著我,那模樣我真覺得自己是他嘴裡的肉,下一秒,我就會慘死在他的犬牙下。
他看著我粗喘了一會兒,然後幾個大步,就走到了茶几旁——
嘩啦啦的碎裂聲驟然響起。
顧辰風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蠻力,竟然將正個茶几都踢翻了,也包括上面的酒和果盤。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是碎裂在地上的玻璃杯,下一個粉身碎骨的就會是我。
我驚恐的看著顧辰風的背影,絕望的等著他轉身的那一刻。
時間一秒一秒,一分鐘一分鐘的過去,我心緒紛亂,根本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靠著門,他站在包廂最中間,兩個人都沒有聲響。
顧辰風難道是打算放過我了嗎?心裡如此想著,我還是不敢開口。
又過了一會,顧辰風終於動了動,他從口袋裡掏出煙來,點燃之後吞雲吐霧著,他抽的很狠,一根接著一根。
我感覺的出來他在試圖平穩情緒,可是成效見微,他長身而立的背影,深深的鐫刻進我的腦海里。
當第六個煙頭落地,顧辰風終於轉身坐上了沙發,雙腿交疊,夾著煙頭的手放在膝蓋上。
我小心的偷瞄著,他前額的髮絲垂落,宛如一道陰影落在眉宇之間,神色中覆蓋著一抹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悲傷……
我眨了眨眼,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的確是悲傷。
只是我一個酒家女的拒絕,就將他傷到了?
我不相信,他此刻的神情我有些似曾相識,宛如我跟他兩次去山上看煙花,他曾經提及往事時,當黑暗的夜色籠罩,他的臉上也曾片刻之間閃過一樣的神色。
在顧辰風金光閃閃的背後,彷彿蘊藏著別人無法知曉得悲哀。
可是……這有關我什麼事情,這是我不該好奇的。
我等著顧辰風開口叫我滾,這是我迫不及待想聽到的一個字,然而他卻遲遲都沒開口。
好一會兒之後,他身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包廂里太安靜了,微小的震動聲顯得特別的明顯。
我看到顧辰風看了一下手機屏幕,眸子里飛快的閃過一抹異動,他遲疑了一下,才接起電話。
顧辰風低沉的開口,簡單的一個字,「爸。」
就跟之前在醫院聽到的那樣,簡單幹脆,隨後大多就是皺著眉,「嗯嗯」了幾聲,他最後說「我知道了,馬上就回來。」
顧辰風電話還沒掛下,人已經站起來了,我還僵在門口沒動,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手握在門把上,將門連我一通拉開。
他……走了……
我怔了怔,腦海里些許的空白,然後才清醒過來,他是真的走了。我這才敢大口大口的喘息,胸口的每一下起伏,都帶著一絲疼痛。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我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然後慢慢地移動到沙發旁邊,黑色的真皮沙發上是顧辰風忘記帶走的煙。
我抽了一根出來塞進嘴裡,顫抖著手用打火機點燃。
此刻,我瘋狂的需要尼古丁的安慰。
就算顧辰風走了,也沒有人進來打擾我,半個小時后,朝顏第一個進來。
她看到我靠著沙發抽煙的可憐模樣,又掃視了一圈我身上的衣物,蹲在我身邊問說,「他走了?什麼也沒幹?」
我說,「嗯,走了。」
「是他不幹,還是你不讓他干?」朝顏問的粗魯又直接。
我不吭聲了,也不抽煙,就聞著空氣里的煙味,清清淡淡的,卻沒有顧辰風身上的好聞。
朝顏看著我那傻樣,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後腦勺,又罵我說,「傻瓜,傻瓜,傻瓜!」
重要的話,她說了三遍。
「走吧,還留在這裡幹什麼?」朝顏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我仰頭,討好的笑著,跟她說,「腿軟,我站不起來。」
朝顏翻了一個白眼,然後才拉我起來。
從包廂離開的時候,我看到莉姐就站在門外,一雙鳳眸斜睨著我。
我抖了抖,忙說,「莉姐,我都解決了,沒出事。」
朝顏也怕莉姐發火,不敢多停留,扶著我馬上就走。
從包廂出去之後我才知道下雨了,雷聲一陣一陣的還轟鳴著,傾盆大雨傾瀉而下,被酷暑折磨了一天的江城,終於迎來了一絲清涼。
那天晚上,有人來接朝顏,順道也把我送了回去,我睡得不安穩,翻來覆去的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