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驅邪神器
衛懷瑾一心一意想回學校查那個叫劉贇敦的男學生,可杜若予說什麼也不答應。
兩個人糾纏了一整晚,衛懷瑾嚷嚷著要上吊,吊又吊不死,還差點把她家頂燈給扯下來,造成電路故障。杜若予失眠整夜,第二天雖還如故起床,卻再也沒辦法工作,只捂著兩側太陽穴,頭疼得厲害。
衛懷瑾還在家裡滿地打滾地哭鬧回學校,赫奇帕奇不知哪根筋被撩撥動,也在屋裡興奮地跑來跑去,時不時撞出個天翻地覆,一門心思想出去找它死亡前的主人。
杜若予被吵到腦袋即將炸裂,捲來被子悶在頭頂,手掌一下一下拍打前額,有氣無力地叫她們消停會兒。
可那一人一狗的亡魂,全都不理她。
杜若予頭暈目眩,感覺自己快死了。
混亂之際,門外傳來救世主的敲門聲,杜若予頂著被子去看貓眼,見門外站著的赫然是西裝筆挺的衛懷信。
「……你……」門打開,杜若予的犀利造型反倒讓衛懷信一時不敢踏足,甚至後退一步,「……你很忙嗎?」
「不忙。」杜若予請衛懷信進屋,果不其然,剛剛還抱著桌腿耍無賴的衛懷瑾又消失無蹤了。
不知是近親情更怯還是怎的,衛懷瑾從不和衛懷信同處。
家裡來了客人,赫奇帕奇也老實許多,乖乖縮回自己的狗窩,蜷成一團睡覺。
世界陡然清靜,杜若予正心有餘悸,耳邊便聽衛懷信說:「今晚是懷瑾的頭七,我聽家裡老人說,頭七這夜,死者的魂魄會回家最後看一眼親人,之後她便會永遠離開我們,去往天堂。」
杜若予鬆了口氣,語調卻冷漠,「你們家辦頭七,那就沒有所謂的天堂,她去的,不是西方極樂,就是閻王十殿。」
衛懷信並不很了解杜若予口中的去處,他問:「杜小姐,如果你真的能夠通靈,我想知道,那天在我妹妹被害現場,和你說話的是誰?我很確定那天你是一個人,假如你不是自言自語,假如她們說的是真的,那和你說話的,是不是我妹妹的亡魂?」
杜若予看著他,冷冷問:「你希望那是誰?」
衛懷信一度啞然,眼神有剎那閃躲。
披著條滑稽棉被的杜若予驀地扯出個笑,陰森森的,即便在大清早,也像個只在夜晚出沒的小怪物,「衛先生看起來不像是聽信這些事的人。」
衛懷信自詡見過不少大場面,可對著杜若予,除去最開始的質疑,往後總有幾分訕訕,像遇到天命的剋星,「我確實不信,所以想來向你求證。」
杜若予又笑,「你若不信,那你怕什麼?」
相比自己家的地板,衛懷信的皮鞋簡直光可鑒人,杜若予低頭看了會兒那雙鞋面,無緣無故嘆了口氣,「雖然你是來向我求證的,可事實上,我沒有任何責任和義務去向你證明什麼。」
「確實,是我唐突了。」靜默過後的衛懷信露出個職業性的笑容,溫良和煦,一派風度翩翩,「打擾你了,我先回去了。」
從進門起他便只站在玄關,如今要走,似乎只是一轉身的功夫。
砰!
杜若予的手用力撐在門板背面,將拉開一道縫的門重重壓了回去。
衛懷信側身,驚訝地看向杜若予從棉被裡掙扎出來的臉。
他們離得近,不僅衛懷信能看見杜若予瞳孔里微小成像的自己,杜若予也能清楚聞見衛懷信頭髮上淡淡的洗髮水味。
杜若予趕緊將自己門咚的手縮回來,沖衛懷信露出個自認殷勤的笑,「要不……我試試把你妹妹找出來?」
笑話,他一走,衛懷瑾還不得上房揭瓦。
如此驅邪鎮宅之神器,平白走了,多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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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要找衛懷瑾,杜若予便在一目了然的屋子裡翻箱倒櫃找了起來,中間還掀被子爬床底搜抽屜,最後甚至揭開馬桶水蓋查看……自然全無結果。
這衛懷瑾,像是鐵了心不與衛懷信呼吸同一區域里的空氣,藏得徹徹底底,連根頭髮絲都不見。
杜若予暗地裡嘿嘿一笑,算是找著個耳根清凈的方法了。
她找鬼時的神態十分理所當然,卻沒注意到身後衛懷信已經瞠目結舌。
衛懷信來時做過不少功課,九十年代香港鬼片也看過不少,總覺得國內說起招魂,就是擺張供桌,揮劍跳舞灑血畫符或者念經誦佛,從沒見過哪門哪派的招魂方法是像杜若予這樣隨意貼地氣的……
「她……她真會這麼躲?」衛懷信等杜若予停下動作,有些茫然地問。
杜若予找得累了,坐在椅子上休息,順手指指窗帘,「上回你們來,她就是躲在那兒。」
她談起衛懷瑾,叫人渾然不覺那是個已死下葬的人,衛懷信有些不舒服,又覺得杜若予看起來實在不像裝神弄鬼,自己也糊塗了,「麻辣燙的魏嬸說你最近點餐,點的都是雙人份,可她很少在你這兒見過什麼人進出,怎麼,鬼也吃飯嗎?」
「你總去找她,難怪她私底下叫你散財童子。」杜若予一眨不眨看著衛懷信,難得對他起了好奇,「你怕鬼?」
雖然是問句,可話里沒有半點疑問,倒有九成九的肯定。
杜若予要是神神道道起來,方未艾或者魏嬸也會怕,可這種怕十分坦然,過目即忘,不像衛懷信,看著十分坦蕩科學,可胸懷裡的心虛就像個黑洞。
他越是怕,越要說不怕,越是信,越要說不信。
這點,倒藏得像個小孩,和他精明能幹的成熟外表判若兩人。
杜若予托著下巴觀察他半晌,總結出個詞。
反差萌。
「……」衛懷信最不喜歡杜若予拿陰陽不定的眼神赤裸裸看他,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碾了碾手指,面上仍然如常,「神鬼的事,我是外行人,你別在意我,你繼續找吧。」
「找不到的,她藏起來了,自己不願出現。」他不答,杜若予也不在這問題上深究,「你口袋裡藏了什麼?從進門開始,你就不自覺碰它,怎麼,是十字架,還是八卦,還是黃符?」
衛懷信微驚,隨即一笑,「這都被你注意到了。都不是,只是個玩具。」
他從西褲口袋裡掏出一塊小積木,積木上的綠漆已經斑駁,像件年久的小古董。
這世上辟邪的寶貝千千萬,杜若予認不出,也不放在心上,又問:「你為什麼想知道我有沒有和死後的衛懷瑾對話,你想知道什麼嗎?」
衛懷信遲疑道:「我聽說通靈者可以和鬼魂通話,如果你真能與懷瑾談話,我想請你問她,她那天晚上為什麼會出現在被害現場,以及殺她的是什麼人。」
他微頓,自嘲一笑,「警察在查她那晚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原因,照理說,這段時間是期末備考,學生們都忙著複習念書,出事的居民區雖然距離大學城不遠,但要從南大外語學院的女生宿舍樓到那兒,也絕不是下樓散個步那麼簡單,無緣無故的,她下雨天夜裡一個人去那兒幹什麼?我以為這或許是很重要的一環。」
杜若予想起活著的衛懷瑾在師生里撒謊成癖的不良風評,試探地問:「你們家人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去那兒嗎?」
「警察問過我父母,他們什麼也不知道,我對懷瑾更是一無所知。」衛懷信臉上的哂笑始終沒變,「原本該是最親密的家人,卻一問三不知。那天方未艾不也說,像我這樣的哥哥,他都懶得排查。」
他說這話時,語氣里的譏諷多過沮喪。
杜若予問:「你……都了解你妹妹哪些事?」
衛懷信搖頭,「我父母說懷瑾溫順懂事,從小就乖巧聽話,是他們的掌上明珠,但我聽說,懷瑾的性格比較古怪內向,雖然住宿,但和室友的關係很一般,不愛說話,平日獨來獨往,似乎沒有朋友。」
「你信哪一面的衛懷瑾?」
「她在我這兒近乎一片白紙,這些天斷斷續續拼湊出來的形象,不像同一個人。」
杜若予想到這幾日在她家裡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衛懷瑾,覺得自己親觸的衛懷瑾和旁人口中的女死者,又是第三副模樣。
真正的衛懷瑾,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衛懷信突然問她:「杜小姐,你和我妹妹……的鬼魂,相處得好嗎?」
杜若予一愣,「不好不壞。」
衛懷信沒再說什麼。
杜若予想了想,終於回過味來。
衛懷信好像已經默認了衛懷瑾鬼魂的存在,但倘若你正面質問他,他必然要否認。
杜若予越看衛懷信,越覺得這真是個矛盾的人。她問:「你們想知道她當晚為什麼出現在案發現場,認為知道這點,就能摸清楚她被害的緣由?」
衛懷信說:「也是一種可能性。」
杜若予沉吟半晌,平靜道:「恐怕我無法幫你。」
衛懷信訝然看她。
「我能看見的衛懷瑾,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的死因,否則她也不會攛掇我,讓我重返現場,從而被你碰見。」杜若予微微笑,眼裡卻無笑意,「衛先生,想借鬼神之能破案的話,我也無能為力。」
「鬼神之能……」衛懷信笑了,像是如釋重負,又像失望之極,「我既然不信鬼神,卻還想藉助你的鬼神能力,是我太矛盾了。」
看吧。
看吧!
「不矛盾。」杜若予心裡大笑,聲音卻很輕,「眼裡看見的,和心裡目睹的,未必能始終統一。」
杜若予用來招待衛懷信的那杯水一直到涼,都沒被他動過,他也始終規矩站在一處,不亂走,不坐下。
衛懷信對鬼神學說的探索淺嘗輒止,便向杜若予告別,「家裡的事還很多,我就不打擾你了。」
杜若予將他送去門口,見他眉間有愁是成人,眼神卻清澈如少年,一時看失神。
衛懷信最怕被她盯著看,奇怪地問:「怎麼了?」
杜若予嚯地一笑,這次不再故意嚇他,「衛先生,我和懷瑾重回現場的時候是下午,當時我什麼也沒想起來,如果你有空,明天夜裡,能不能陪我再走一趟?」
~~~~~~作者有話說~~~~~~
衛懷信小哥和杜杜要正式結盟去破案啦~\(≧▽≦)/~
我們衛小哥在杜杜面前雖然是慫貨,但在別人面前,也是可以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大家不要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