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初定
聽著章雲清謙恭的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的彙報,章林峰在電話那頭破口大罵。
「對老子動心眼也是有了你的了啊,長大了翅膀硬了不服管了,你行啊你行!你有本事你就再別讓我見到你的……」
雖然罵得狠,但是,父親的每一句話還是老子教訓兒子的意思,並沒有急切的想怎麼處置凌寒。在父親心中,自己這個不肖子,比軍中大事還費心。
章雲清不由得有些好笑:
「父親,您嚴重了,兒子擔當不起啊。虎父無犬子,父親英武一世,兒子也只是效仿一二。父親什麼時候都是兒子的英雄,兒子哪敢不聽父親的。是兒子治軍不嚴出了這樣的事情,兒子這一兩日就去奉天請罰去,您怎麼處置兒子都行。」
章雲清好話哄著章林峰。
「別扯這些,事兒還沒了,你本事大了,說說怎麼圓場吧。」章林峰冷冷哼著。
「父親既然通電了說是凌寒自作主張出兵,他自知死罪難逃越獄也沒有什麼不正常。人不在我東北軍,我們也給不了什麼交代。何況,沐家的人隱姓埋名在我東北軍任職私自調動兵力,我們東北軍也是受害者。當然,是東北軍的人給申軍造成了損失,我們可以賠償啊……我們受害還賠償,申軍也說不了什麼的吧,這還不夠仁至義盡嗎?
章雲清敘敘道來。
「錢呢,你出嗎?」章林峰冷哼。
聽到章林峰口風轉變,章雲清也放鬆了下來:「沐家出錢。」
「你個混賬小子!」章林峰大罵。
沐家出錢,一語道破所有的機關。沒有越獄,是章雲清一定要保護沐凌寒。
章林峰盤算著兒子導演的這一齣戲,又是氣憤又是安慰。
章雲清放下電話,心略微放下。
想想此時,凌寒應該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抬眼,書案上,是那把勃朗寧手槍,槍上,還有殷殷的血跡沒有擦拭去。
沐家的客廳內,看到東北軍的通電,凌晨與凌言相視一笑。
事情能夠這樣解決,已經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愁雲消散,屋裡的氣氛也輕鬆很多。
凌豪雀躍著,隨手拿起水果盤內的蘋果,大口咬著。
「東北軍說三哥出逃了,那他是不是很快就會回家了,真格有好幾年沒有見到三哥了。」
「行了,說你想你三哥我是信不過的。你從來是最怕他的,他回來沒幾天,你信不信你肯定挨罵。」凌言取笑道。
凌豪怒目而視。
「大哥,你看到沒有,以前三哥欺負我,都是二哥幫腔的……」
「凌豪,在美國時候,要沒有三少爺在,二哥管得了你啊!」明傑在一邊幫腔。
凌豪抓起沙發上的靠枕,就朝明傑扔了過去。
「多少年了,沐家也該團聚了。你們都這麼大了也各有本事了,不知道爹他在上面看到,會不會安慰呢……」
凌晨一聲長嘆。
「明傑說的也對,是我不稱職,沒有管好弟弟們。」凌言道。
「二少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明傑想解釋,又被凌言擺擺手制止。
「凌寒從小脾氣就很擰,骨子裡硬氣的很,父親在時候,他認準的事情父親都扳不過來,更別說你了……那年他跟梅姨娘鬧彆扭,他也就個十一二歲吧,父親氣得把他扔雪地里抽鞭子,他還嘴硬呢,最後還真熬得父親服軟了。他那個性子,只能由他。」
凌晨道,目光很是蒼茫。旋即又道:
「凌言,你身上傷還好嗎?我那日是衝動了,不該那麼打你,你別怪大哥……」
凌言連連搖頭:「我沒怪過大哥,是我和凌寒不對,不該瞞著大哥的。我身上傷沒什麼事兒了,大哥別介懷。對了,章少帥應了給申軍賠償十萬,大哥這裡錢方便嗎?」
凌言詢問凌晨。
「問大姐湊兩萬就好。我給大姐打電話。」凌豪道,示意明俊撥打電話。
「大哥,我這裡有些錢,不必找大姐借了……」凌言介面。
凌晨不由得看他。父親雖在不在,卻到底沒有分家,凌言有這麼大筆私房錢自己居然不知道。
凌然也反應過來:「大哥,那個,這錢是在美國股市炒股的錢,大概有五六萬,這一兩日,我匯到家裡的戶頭上。這股票,其實最開始是套牢了一年多,這幾個月突然漲起來漲了十來倍,委託了朋友美國代管。前些日子,看著也是漲到了高點,就立馬賣掉股票了。」
凌言解釋道。
凌晨笑笑:「沒事兒,你別緊張,我沒說你什麼。你自己放著吧,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比不得之前大家都在揚城生活,家裡基本照應得到,現在你們都在外面,都有自己的應酬生活,不必拘泥於舊例,你大哥也沒那麼老舊……」
凌言也是回應一笑。
凌寒回家時候正是黃昏時分。
夕陽西下,陽光暖融融的,灑下一片金黃。
院子里,凌豪與明傑拉了球網在打羽毛球;葡萄架下,凌言和明俊陪著凌晨說話;不遠處,書瑤和學文兩個小女孩在踢毽子,踢的不亦可乎,興奮的時候嘰嘰喳喳叫著。
書瑤最先看到了凌寒,小女孩歪著頭,問:
「叔叔,你是找誰呀?」
凌寒一愣,旋即看到了不遠處的凌晨等人。
凌豪最先反應過來,拍子一扔就跑了過來,說著就撲向了凌寒:
「三哥……」
凌寒一手抱住他,拍拍他的肩膀,手中的皮箱已經倏然而落。
不遠處的凌晨與凌言等人也緩步走了過來,看到凌寒,皆是歡喜中帶著寬慰——雖然是大家都篤定凌寒肯定會安全回到揚城,但是,只有見到他,才會真的放心。
凌寒一身粗衣灰布長衫,掩不住的風塵僕僕,可是卻依舊身姿挺拔,目光明亮。
凌言過來拍了拍凌寒的肩膀,一直笑著,又是連連的長嘆。
「你總是回來了,這一番,真是……幸虧你是回來了……」
「二哥擔心了。」凌寒點點頭,道。
「三哥,你看你,怎麼這多年不回家,一回來還穿成這樣……」
凌豪上下打量著凌寒這一身老舊的衣服,嘲笑道。
凌寒苦笑,卻未做解釋。
「回來就好……」凌言手落在凌寒的肩膀,使勁按了按他的肩膀,強掩飾內心的激動。
「我們分別倒也沒有多久,倒是大哥……」凌言示意著凌寒。
凌寒正色,整了整衣服,看著凌晨。
凌晨的眼神,甚是複雜,流轉著無數種情緒。
彼時出國的時候,凌寒還如凌豪一般的稚嫩,而如今,已經能夠救揚城於水火,自己闖出來一片天地。
只是,眼前這個頗有主見,能力卓越的青年,可還是那個心清如水的弟弟嗎?
凌寒兩年前回國,遠早於春天回國的凌言等人,可是,唯是他,隱姓埋名,隱瞞行蹤,編造一整套故事來誆騙他,從未回家。
不同於向來文弱順從的凌言與尚且天真稚嫩的凌豪,凌寒堅定獨立,頗有主見。或者,這分別五六年,一切都不一樣了。
凌晨的神色很是肅穆。
凌寒走了一兩步,雙膝跪地。
「大哥。」
凌寒的舉動讓凌言與凌豪都是一驚,本來還嘻嘻哈哈的凌豪,也瞬間收斂了笑意。
「大哥,凌寒之前任性妄為,對大哥諸事欺騙,是凌寒不對,請大哥原諒。」
凌寒低著頭,說的一字一句。
凌晨冷笑:
「你現在跪在這裡說這幾個字,不過是為了換我一句原諒,讓你進家門。現在你倒是知道有我這個大哥了……我且問你一句,你好好跟我說說你這兩年的所作所為,你覺得做的對嗎?要真是再回到之前,你會怎麼做?」
凌晨的話,說的凌厲。
「大哥,三弟好不容易回來,您別為難他……」凌言忍不住幫腔。
凌晨不客氣的瞪他,凌言又連忙咽下了唇邊話。
凌寒抬頭看了看大哥,知道大哥的怒氣,卻也不驚不懼。
「我知道父親讓二哥帶我們出國,是遠離戰火。不過,我既然自作主張讀軍校,也當然是覺得自己選擇是正確的。兩年前,我受章雲清邀請去東北建立空軍,我們也做到了真的打造了一支能夠戰鬥的飛行大隊。這一切,我都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我知道,我的選擇大哥不會同意,所以我一直在隱瞞大哥。大哥問我,要是回到之前,我會怎麼做,我還是會做和現在一樣的選擇。不過這些年,我始終都記掛著揚城,記掛著大哥,凌寒沒有做任何有辱揚城沐家威嚴,有損揚城的事情。要論對錯,凌寒知道欺騙大哥是不對的,大哥怎麼樣處置凌寒,凌寒都無怨言。」
凌寒仰頭看凌晨,眼中都是誠摯。
「你現在是揚城的功臣,冒死救揚城,我能怎麼處置你……你現在可是揚城人中交口稱讚的大英雄。」凌豪道,又冷冷一笑:「只是,我都有點不敢認,這是當年那個倚著我叫大哥的三弟嗎?還是那個聽話懂事的弟弟嗎?你們幾個,一句實話都沒有……你們在國外,我看不到你們,你們怎麼說我只能怎麼信,你們也是對得起我的信任。」
「大哥……」凌言輕聲喚了一句。
「大哥,當年是凌寒自作主張,是凌寒的錯。今天我既然回家,是認定我還是大哥的弟弟。凌寒認錯,以後再也不敢欺騙大哥了。」
凌寒道。
「起來吧,我願你是記得今天的話……」凌晨道。
凌寒連連點頭,長吁一口氣,頗有一種過關的感覺。
凌言也是欣慰的點點頭。
「大哥偏心,三哥是始作俑者,結果……」凌豪看已經是風雨已過,打趣道。
凌言用手肘戳了一下凌豪,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旁邊,凌寒熱絡的跟第一次見面的小侄女聊天,又分別跟明俊等人見禮。
六年光陰,沐家兄弟第一次團聚了。
只是,彼時父親還在,而今,已經是黃土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