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凌人

  隨著楚奇的呼喝聲,閃進來六七個百歡門的打手擋住了凌寒等人的去路。


  情勢一下子很緊張了起來。


  楚奇站起來,走到了中間,瞪著凌寒:「這是什麼地兒,你打了人還想走?」


  這裡的爭執,引得很多人圍觀。


  是非之地,凌寒自知是不宜久留,拱手行禮:

  「剛剛得罪,不過,我無意打人。只是既然羅小姐無意與您跳舞,楚先生也不應該強迫。」


  說穿了事情經過,楚奇的臉登時紅了,怒氣沖沖。


  「我本來跟羅小姐說的好好的,你突然就跑過來推倒了我,倒是我的錯了?」


  凌寒不置一詞:「或是誤會,請多海涵。我們要走了。」


  「想得美……」楚奇突然身後就要打凌寒。


  凌寒閃身躲避,卻沒有回擊。然而,楚奇卻是不罷休,連連追擊。


  大廳里本來是很多的桌椅,地方並不寬敞,雖然是無意鬧事,但是,兩個人還是打碎了許多是酒杯酒瓶,踢翻了很多的桌椅,一地狼藉。場面混亂。


  「讓你們看著干吃飯的啊?」


  楚奇向那幾個打手喊。


  雖然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楚奇不佔理,但是,這也不是說理的地方。幾個打手一起衝上來,就奔著凌寒而去。


  凌寒一人對多人,借著手邊的物事抵擋著對面的人,被迫還擊。一時間酒水、餐食與桌椅一併滿天飛,被踢倒的打手嗷嗷叫,然而,幾個人卻抓不到凌寒。


  場地非常的熱鬧,雖然凌寒諸人打鬥的激烈,看熱鬧的卻不由得叫好。


  倒是凌寒小鳳幾個人分外的緊張,唯恐凌寒吃虧,卻又不敢上手幫忙。


  「鬧夠了沒有!」突然,一個低沉略有沙啞的聲音過來。這一聲喊聲雖然不大,卻震懾力實足。七八個彪形大漢簇擁著一個身材精瘦目光銳利的老人進來了。老人穿著深藍色的長袍,手中把玩著一個巨大的扳指,看著場中的情況。


  「藍爺……」


  楚奇和那幾個打手一起圍過來,行禮。


  凌寒也走進前,朝眼前的老人拱手:


  「藍爺好……」


  不消說,眼前這個老人就是響噹噹的藍幫的大當家藍玉堂。藍玉堂是一個滬上無人不曉的人物,他統治的藍幫在滬上黑白兩道縱橫十數年,儼然是滬上第一大幫。


  「少年好功夫呀。」


  藍玉堂道,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聲音不大,但是,在這人眾多的地方,因著他說話,並無幾人發言的氣氛下,這聲音彷彿有格外的穿透力。


  「藍爺過獎。」凌寒道。不卑不亢,也不慌張。


  「這是怎麼回事兒?」藍玉堂盯著楚奇,問道。


  楚奇咬了咬嘴唇,目光猶疑閃爍:「嗯……就是我想跟一位小姐跳舞,他突然過來打了我然後就想走,我就叫人攔下他……結果就動手了。」


  楚奇道,越說越是理直氣壯一般。


  「可是,楚少爺忽略的細節是,您是強迫那位小姐跟你跳舞的,羅小姐不願意跳舞,我最開始只是推開你也沒有動手。」


  凌寒介面道,他只是掃了一眼楚奇,就一直看著藍玉堂。


  藍玉堂點點頭:「來人,把楚奇帶到堂里打二十棍子,關一宿禁閉。還有今天在百歡門跟著楚奇動手的幾個,每人領二十燒火棍去。敢在百歡門作威作福的,不管是誰,我都輕饒不了!」


  「藍爺,藍爺……您饒命啊……」楚奇求饒著,然而,藍玉堂看都不看他。藍玉堂身邊閃出來兩個大漢,一人抓楚奇一個手臂,就帶他走了。剛剛那幾個打手,也灰溜溜的跟在後面,去了後台。


  「不愧是藍幫啊!」


  「藍爺真是御下有方!」


  場中,皆是感嘆。


  凌寒躬身行禮。「藍爺大義,晚輩很是欽佩。不知道藍爺能否允許晚輩離開?」


  藍玉堂看著凌寒,嘴角劃過一絲淺笑:「少年很是英雄。但是,我藍幫也是江湖闖蕩了這麼多年,百歡門這被少年砸成這樣了,要你就這麼走了,這日後傳出去,怕是藍幫被同道嘲笑了。」


  凌寒心中暗道不妙。滬上黑幫從來的水深,藍幫這些黑道上的勢力極大,無論是警察局還是租界區的外國管理機構,他們的手都伸得進手,也從來是誰都不怕。他們要是存心為難,還真是很難脫身。然而,事已至此,也是沒有辦法。只道自己是身子正,便無所畏懼了。


  「那麼,依藍爺說該怎麼辦?」


  凌寒仍舊是一臉的謙和。


  在這裡,自然是要聽他們的道理跟著他們的規矩,堅持著說自己是被迫的,是無辜的,只是會徒增他們的笑料,毫無益處。


  藍玉堂點點頭,眼前人也是懂得規矩的。


  藍玉堂旁邊一個彪形大漢站出來:


  「在藍幫鬧事兒的,不問緣由,你留這裡為奴三天,給藍幫干三天活,只當是服了軟,我們自會放你。你砸了的這些不管幾千幾萬都不會讓你賠一分錢。要不然呢,那裡有舞台,我們八大金剛帶著你在舞台上表演三十分鐘。三十分鐘,你要是熬下來了,門開著,你隨意走;要是熬不下來,你求饒了,就給藍幫為奴一個月。一上了那個舞台,表演給這裡諸位看個熱鬧,萬一沒有下來,那就死生有命。」


  藍玉堂看著凌寒不動聲色,道「這八個人上舞台,手裡就一根燒火棍,我們藍幫就是靠著燒火棍起家打江湖的。當然,你要是能他們踢下舞台,他們也絕對不會再上去,就算你贏了。我藍幫以後任你進出!」


  凌寒掃了一眼藍爺身後的這八個彪形大漢,具是身強體壯的練家子。一般人被他們圍攻,別說是三十分鐘,怕是三分鐘也去了半條命。八個人手裡拿著一個兩尺長的燒火棍,棍子磨得油量,看來是慣用的兵器了。


  「你們講不講理,是你們的人打人,我們是正當防衛,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不能走了!」


  凌豪站出來,說道。


  「是啊,是楚奇先欺負的小鳳……」曹江林也回應著。這樣的場面,一時間也嚇到了他,然而,看到自己的朋友被圍攻,他也不能沉默了。「何音,何音,你說話啊……」曹江林催促旁邊的何音。


  何音咬著嘴唇,欲說還休。


  「藍幫有藍幫的規矩,你來了這兒就得聽我藍幫的規矩。不過就三天,只要你低個頭,也沒什麼,我藍幫待人也算是寬容了吧……」


  藍玉堂道。


  凌豪與小鳳還要著急的說話,凌豪朝他們擺擺手,示意著不必再說了。


  凌寒又沖藍玉堂點頭示意:「藍幫在滬上名聲響亮,您的地盤您定的規矩,雖然晚輩覺得不妥當也得遵從,這個道理晚輩懂。不過,晚輩家裡有規矩,不得沒有請示就在外過夜的。三天晚輩肯定是呆不了……」凌寒環顧著「八大金剛」:「晚輩早年學過拳腳,這次也算是有幸,跟幾位討教討教了!」


  凌寒拱手。


  「三哥!」


  「三爺!」


  凌豪與小鳳急得大叫,凌寒只是回身淡淡一笑。


  「有骨氣!請!不過,你可以隨時叫停的,到時候,也需在這裡帶呆一個月。」其中的一個大漢道。


  凌寒不言語,跟著那個人走到了舞台。


  舞台是個半月形的舞台,一米五的高度,平素里是歌手舞女唱歌跳舞的地方,此時儼然變成了演武場。


  台下的眾人各個摩拳擦掌的看著。


  「凌豪,三爺他……」小鳳急得都要哭了。


  凌豪也緊緊攥著拳頭,急得跳腳:「他們這麼多人,也不知道三哥到底怎麼樣水平……」


  「上!」隨著一個大漢的一嗓子,幾個人齊齊舞著手中的燒火棍就沖凌寒而來。


  凌寒連忙一邊閃身,一邊後退。旋即蹬到牆上,借力踢倒了其中一個,也借他擋住了左邊另外幾個人。等他緩過來,右邊的燒火棍也到了眼前,凌寒連忙往後仰,一個後空翻,借勢躲開。


  然而,此時剛剛被擋住的人也圍了過來。凌寒左支右絀的閃躲著。


  他們的打鬥很有規矩,明顯是之前訓練有素的。凌寒在軍校時候,無論是拳腳還是槍法,成績都非常好。然而,卻到底是對方人太多了,他有些被動。


  他們的聚攏越來越緊,這樣下去很快就被逼到一個角落再難突圍。這樣肯定是不行的。


  凌寒下定決心,猛地轉守為攻,直衝著最靠外的一個去他低頭拽住那個人的手臂,旋即腳下用力,踢倒他再順勢又跟著幾腳,將他踢下舞台。然而,未及他回身,肩上後背就挨了兩下。顧不得疼,凌寒咬牙翻滾躲開攻擊,又突然抬腳沖著右邊的人的頭踢去,那個人一懵,就被踢下了舞台。然而,此時旁邊的幾個人恍悟,齊齊的沖凌寒打去,凌寒躲閃不及,只等側身躲過頭部的位置,卻不防背上又重重挨了幾下。


  凌寒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喉嚨里腥咸,一張口,血就湧出來。凌寒咬緊牙,閃身進攻。


  台下一陣陣的驚呼,一陣陣的叫喊聲。


  6個,5個,4個,台上的人越來越少。


  凌寒肩上、手上、背上受了傷,嘴角帶著血絲,目光卻越發的兇狠。他從其中一個人手中奪下來的燒火棍輪的圓圓的,又將其中兩個打了下去。


  最後剩下的兩個人,看著凌寒,已經是滿眼的怯意與恐懼。


  台下起鬨的聲音越來越大,很多人給凌寒鼓掌叫好。


  「好!精彩!」藍爺緩緩的走上台,對著凌寒鼓掌。又對旁邊的人道:「你們都輸了,滾下去吧!」


  「承讓。」凌寒拱手。


  「少年好功夫,更是有勇氣有計謀!拼著受傷也要各個擊破,能有著壯士斷腕的魄力,老夫很是欣賞!」藍玉堂毫不掩飾著對凌寒的讚許,沒有自己人輸了陣的惱羞成怒,他一直含笑,眼中放著精光。


  凌寒長身玉立,審定自若。


  「晚輩謝謝藍爺的誇獎。藍爺過獎了,晚輩擔當不起。今天得罪了,晚輩謹記了藍幫的規矩和藍爺的教誨,晚輩告辭了。」


  「小兄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若是小兄弟高興,藍幫大門為你敞開著,少年英雄闖蕩江湖多幾個兄弟總是不錯。」


  藍玉堂道,儼然是招攬子弟的樣子。「若是少年來,我便認你這個小兄弟!」


  台下嘩然。


  藍幫藍玉堂一輩的子弟,在藍幫幾千幫眾中是輩分極高的,低位尊重,名利兼收。沒有想到,只這一面,藍玉堂就要認他做兄弟。


  凌寒也是一驚,不過旋即鎮定。凌寒也知道軍政界有不少與黑幫有聯繫的,甚至府院的人都有與北平、上海的黑道幫派有聯繫的,不過,沐家素來的家訓就是不與外國結交,不與幫派結交,凌寒也無意於此。


  「藍爺如此抬舉,晚輩很是感激。藍爺聲明赫赫,晚輩也很是仰慕。晚輩沐凌寒,資歷尚淺,不敢與藍爺交結。今日多有得罪,改日登門賺錢。晚輩先告辭!」


  凌寒躬身,就要離開。


  「小寒哥……」突然,意清和朋友進來,似乎有些驚訝,看著大廳的一切。


  大廳內一地的狼藉,歌舞都停了,很是安靜。


  而凌寒與藍玉堂站在舞台上,氣勢凜凜。


  「這是怎麼了,小寒哥?」


  意清到凌寒身邊,又看了看藍爺,微微躬身:「藍爺!」


  藍玉堂點點頭,似乎是識得意清的。


  凌寒沖意清搖搖頭:「沒事兒,一場誤會。」再度沖藍玉堂拱手,轉身走下舞台。


  凌豪跑到凌豪身邊,滿眼的崇拜和擔心:

  「三哥,你沒事兒吧……」


  「走!」凌寒道。


  藍玉堂沒有再阻攔,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旋即又對舞台下的眾人道:「今天百歡門出了點小意外,今晚所有的消費,由藍玉堂承擔,一樓場地打掃一下,大家到二樓三樓接著玩啊……」


  台下一陣的叫好聲。


  扶著車門,凌寒站了良久。一場打鬥,他肩膀背上也挨了不少下棍子,生疼。他努力平息著氣息,額頭上都是汗水。


  「三哥,三哥,我來開車吧……」凌豪道,很是擔心。


  小鳳已經是滿眼的淚水,低聲的抽噎著:「對不起三爺,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凌寒轉身,伸手替小鳳擦了擦眼淚:「別哭了,我沒事兒。你又沒做錯什麼,不怪你,你別自責了。你們都平靜點,一會兒回家不要讓大姐看出來平白讓她擔心。」


  一邊說著,凌寒上車,發動了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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