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質威脅
藍幫很快匯了三十萬大洋到揚城政府的戶頭,以匿名人士對教育事業的捐款入賬;警察局以楚奇病重就醫的名義釋放了楚奇。
「這樣的大手筆的款子,一天就能籌到,絕對是富可敵國的實力了,單是跑碼頭賺這些錢可不容易。也怪不得川軍,滇南那邊競相的種鴉片呢……」凌寒道。
「各有各的道,你別想亂七八糟的。」凌晨道。
凌寒無奈的搖搖頭:「大哥,我再怎麼樣沒志氣也不會想這些的,您放心吧。大煙的流毒搞得那麼多人家破人亡,發此橫財的最是可惡。大哥當年那麼難,都沒有動過這樣的想法,小弟就算是只剩一口氣,也不會讓沐家的名譽受損的!」
凌寒望著凌晨,目光明亮。
凌晨點點頭,小弟的硬氣和骨氣,他是信服的。
雲清定於三日後啟程赴揚城,到的時候應該是四天後的黃昏了。凌寒本來希望雲清住在家裡,不過,凌晨已經決定安排他入住揚城的瑞和酒店。這樣倒是符合禮節,凌寒也不好表示異議。
給許遠征的回函沒有再得到回復,這也是正常。凌寒都能夠想到,許遠征肯定是氣得拍桌子了。他的眼裡是沒有什麼情義而重利益,當時對揚城危難作壁上觀,那也怪不得現在揚城不肯為他赴湯蹈火了。
然而,凌寒想錯了。
許遠征沒有拍桌子,他只是冷笑著,又冷冷的看著金屋中女子曼妙的歌舞,邀了綠蘿在包廂里私語。
澀谷智是粗蠻的暴虐,她尚可以虛虛實實的應對;然而,許遠征是入骨的狠毒,她無從躲避。
綠蘿坐在包廂里,端著的還是許遠征特意倒的熱茶,卻只覺得冷。
許遠征一身長袍,相貌堂堂,目光朗朗,儼然儒士的風流俊賞。那和緩的話,卻如冰刀雪劍一般的刺向著綠蘿。
綠蘿與許遠征也曾有交集,只道他心機頗深,卻未料他的計謀、心機如此。
「路還長著,這只是一段路而已……從前那麼遠,以後也那麼遠,有幸參與綠羅姑娘風采人生,也是許遠征的榮幸。合作愉快!乾杯!」
許遠征笑道。
「以茶代酒,我敬許先生……」綠蘿道。
「許先生為綠蘿從天津到北平來,我陪許先生跳舞……」
綠蘿主動的說道。
就算是恐懼滿滿,恨意滿滿,綠蘿也做的到心平氣和,言笑晏晏。她不能被許遠征看低了。
許遠征搖搖頭:「不必。我看到姑娘跳舞已經是心滿意足。這個念想,留到之後吧……」
許遠征笑著告別。
看著許遠征離去,綠蘿一抖手把茶盡數灑在了地上,臉色已經發白。
要挾一個女人並不光彩道德,很是低劣,然而,這是很要緊的事業,為了事業,便也顧不得我個人心中的不忍不舍了。
凌寒曾經還跟我說,有在意的就會有顧慮,姑娘也如是,何必不承認呢?
那笑容,那和緩的話,就像是纏在綠蘿身上的藤蔓。
軍營的戒煙的治療持續了半個月,陸曼卿盡職盡責,沒有發生任何因為戒煙不適造成的傷亡事故,很多人也基本禁絕煙癮。陸曼卿也訂好回程了車票,打算明日休息一日,後天回程。
陸曼卿在沐家住了小半個月,大家對她的印象都很好。凌華更是心心念念的想著讓陸曼卿能夠嫁入沐家,是以,除了因為生意中間回了兩日上海,其他時間都在揚城。就是回了上海一趟,也給陸曼卿帶回來了許多禮物,那份心意,大家都很是明了。
家裡人樂見其成,倒是難為了凌寒這個無心的局中人甚是苦悶。
其實,陸曼卿也略略尷尬。只是,她一來也不好拒絕凌華的好意,二來,她多少是有些希望著,能夠靠近凌寒一些的。那個颯爽英姿的人,自愛她看來,是無一處不好的。
這一日,凌寒去省政府辦事兒,之後就直接回家。
明傑去軍營接陸曼卿回家,小鳳去畫室接書瑤,因為要等他們回家一起吃飯,所以,凌寒也陪著他們一起坐等。
凌寒已經換掉了軍裝,西褲,襯衣外套著毛衫,一副溫良的大家少爺的模樣。
他這幾日都有些辛苦,坐在沙發上喝咖啡。咖啡有些燙,不小心灑了一些。凌言遞過來了毛巾給他。
「你這什麼習慣,飯前喝咖啡不好……」凌言道。
凌寒撇嘴:「我沒那麼嬌氣。」目光落在了凌豪身上,凌豪居家的衣服,抱著報紙坐在沙發上看。
「凌豪,我沒顧上你,你是不是早不去軍營了?」
「實踐課程兩周滿了,就不去了。」凌豪頭也不抬。
「敷衍!」凌寒兩個字評語。
凌豪被凌寒斥責,放下了報紙,討好似的往凌寒身邊蹭蹭:
「不是三哥太忙顧不上我,我又怕在軍營里給你們添亂……大姐,我在軍營里呆了十多天,才發現,軍營真是艱苦,大哥和三哥真是不容易,智慧驍勇……」
「別拍馬屁了。你知道大哥和三哥不容易,就好好的把書給讀好了,就是給大哥的報答了。」凌寒道。
凌豪粲然一笑,眼中是心悅誠服和崇敬。
「小弟,你覺得陸曼卿醫生如何?」凌華問道。
凌寒皺眉,不去看大姐,扭頭看凌言,凌言似笑非笑,表示同情。
凌豪卻連連點頭:
「挺好的呀,挺好的……」
「你們在軍中辛苦,回家也沒有可心的人照料……我看陸曼卿就挺好的,留過洋的知識分子,大氣漂亮,對你很好……」
凌華自顧自的說。
因著陸曼卿就要回北平,凌寒就知道逃不過這一劫。凌寒站起神來,正色道:
「大姐,您看咱們家裡滿屋子的西洋玩意兒,您在上海也常常是說的進步思想,咱們不能不要這麼封建?您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都現在了,還搞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這才是半點尊重都沒有吧!」
本來被凌晨說,凌寒就鬱悶的不行。被大姐一說,凌寒立即反攻。
凌寒突如其來的發火,讓幾個人都有些尷尬。
凌華自然也知道凌寒這些留洋的人,接觸外國思想,滿腦子的自由平等,但是,畢竟,她一來是有著大姐的權威,在家裡就算是凌晨都是很尊重她的;二來,因為之前舞女的事兒,她對這個三弟的婚姻是格外留心的。陸曼卿在家裡,凌華推了上海許多事情留在家裡,看著陸曼卿對凌寒的心意,她本來是很高興的,然而,竟被凌寒這一通排揎,覺得心已被辜負,也有些掛不住了。
「誰逼你做什麼了?這不是好好的跟你說嗎?也沒說什麼父母之命讓你必須聽誰的話?做大姐的給你考慮婚姻事情,這不是很正常嗎?哪裡有什麼不尊重你?不願意就算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嘔人?」
凌華橫眉冷目,又是氣又是心酸,眼圈一紅。
「三弟!」凌言喝道,也覺得凌寒的話有些過了。
「沐凌寒!」
樓梯欄杆處,凌晨喝凌寒。他聲音不大,卻格外有震懾力。
凌晨緩步下來,瞪著凌寒:「話是我說的,這個主我做得了。你有什麼話,就沖我說,你跟大姐發什麼邪火?跟大姐道歉。」
凌寒心裡苦澀,卻也無奈,低低的呼了口氣,低頭:「大姐,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凌寒的聲音有些低。大哥對他又蠻橫又霸道,簡直是沒地兒說理去。
「收起你的那套西洋理論,你還在沐家呢!在沐家,我說了這還是算的,你要是再鬧騰,你想想後果!」凌晨恐嚇著凌寒,他的語氣並不重,但是目光中有隱隱的兇狠。
凌寒想說話,又咬住了嘴唇,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行了,我不生氣……凌晨你也別罵他了……這事兒,從長計議吧……」
凌華道。唯恐著兩個人繼續嗆聲,凌寒會吃虧。凌華也才理解了凌寒剛才的抱怨不滿,是對凌晨而發的。她又生氣凌寒不識好人心沖自己發火,又是心疼凌寒被凌晨管的死死的,動輒得咎,真也是長姐如母的慈母心態。
正說著,陸曼卿和程柔進來了。
陸曼卿今天穿了墨綠色的旗袍,是保守而雅緻的樣式。凌華換了笑容,拉她手:「辛苦你了……我們在等你一起吃飯……」
陸曼卿向凌晨等人示意,又對凌寒笑笑。
「怎麼小鳳和書瑤還沒有回來?這不是很遠的呀。」凌豪磨叨著。
書瑤在家庭教師家裡學畫畫,與沐家就幾條街的路程,是以一般的時候,去送書瑤上學,都是韓燕或者小鳳帶著書瑤走過去的。
「我去給老師家裡打個電話。」明俊道。
放下電話,明俊的神色卻格外的難看。
「家庭教師說,小鳳已經從家庭教師那裡回來半個小時了。這段路頂多也就十幾分鐘的路啊……」
「是不是書瑤貪玩耽擱了?」凌豪道。
「不會的,知道要吃晚飯,書瑤不會在路上耽擱的。不是有什麼事兒吧?」韓燕道。「我沿路找找去!」
正說著,電話再度響起。
「沐公館,誰?」明俊接電話。
「我找沐凌晨督軍。」電話那邊是陌生的聲音。
「您是哪位?」明俊問道。
「爸爸……」電話里是書瑤恐懼帶著哭腔的喊聲。
凌晨兩步沖了過來,接起了電話:「書瑤,別怕!」
「爸爸,爸爸救我……」
書瑤的哭聲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