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心思

  凌寒回房間剛一進門,就看到曼卿正眼巴巴的等他回來,見他進來,就從書桌的後面繞過來。


  凌寒苦笑著握了握曼卿的手臂,沉默的進屋坐到了椅子上。


  凌寒的嘴角腫脹著,那勉強的笑容帶著苦楚,更是看著心酸。曼卿過來扶著凌寒的肩膀:


  「疼嗎?」


  凌寒捂著耳朵:


  「不疼,就是耳朵里嗡嗡的亂叫,心煩……」凌寒愁苦著臉。


  凌寒也並不在意挨了一巴掌,只是這左半邊耳朵嗡嗡的實在是心煩意亂。


  曼卿幫凌寒揉了揉肩,沒有說話。


  「也沒事兒……」凌寒又自顧自的說了一句。


  「到底怎麼個事兒?我看了那小說……」曼卿道。


  凌寒這才瞅見書桌上有那本雜誌,也拿來翻了翻,冷笑:「胡說八道的。那個女人蛇蠍心腸,鄭袖工讒一樣的人物,她年輕漂亮有有心計,父親當時把她寵溺的不成樣子,一心想害了我們,她是要污衊大哥不成,眼瞅著事敗才自殺的……只是大哥是君子,梅姨娘都死了,他不願意跟凌豪說他母親的不是……但願那個傻孩子能夠想明白吧……」


  凌寒話說多了,牽扯的嘴角一陣抽痛,吸著氣。


  曼卿倒了水遞給凌寒。


  「可是大哥不說清楚,不會讓凌豪誤會嗎?」


  「兄弟二十年,大哥是什麼樣的人他不知道嗎?莫說大哥素來的謹肅,律己甚嚴的,就是看大哥對凌豪的那份寵愛,他都沒的說出大哥的不是來……」


  凌寒道,他耳朵一直在響,頭疼不已,心煩意亂,也沒什麼說話的心思。


  「我先休息一會兒,晚上不吃飯了,你自己去吃吧。」


  曼卿點頭,看得出凌寒的心煩,便沒有說多。她看著凌寒簡單洗漱,換了睡衣,因著背上有傷動作不那麼利落又不敢躺著,只能趴在床上休息,不由得替他有些心酸。見他不再堅持去客房睡覺了,想著能夠在他身邊睡去,在他身邊醒來,覺得就算是怎麼樣的愁苦,他們總是互相陪伴著,也好。


  晚上,突然的下起了雨來。雨並不大,卻是伴著電閃雷鳴,風聲陣陣,很有氣勢。大風刮斷了電線,停電了。整個公館里一片漆黑。


  好在明俊喊了羅嫂趕緊給各個房間送了蠟燭,房間里亮了,最初的略是慌亂之後,大家穩定了下來。


  風聲雷聲過後,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這倒是也映襯了沐家這一日略是凄風苦雨的氣氛了。


  晚上吃晚飯,餐廳沒有幾人吃飯;及至夜色深沉,並沒幾人能夠安穩的睡去。


  凌華先是安慰小鳳,告訴她不必為這些事情心煩,別聽什麼吉利不吉利的話,只不過是一些人有寸心作祟,讓他們不高興。小鳳是心寬的人,反道是哄著大姐說自己沒事兒,不擔心什麼的。襁褓里的小書琛,粉粉嫩嫩,睡得正酣,很是可愛。


  只是此時凌晨也沒有心思去看望兒子。他頭疼的厲害,吃了些安定的葯好一些,卻還睡不著,只在卧室里靠著床閉目養神。


  凌豪並沒有點蠟燭,任由房間里黑著。凌豪與季雅和靠在一起相擁著坐在床上,只覺得除了身邊的戀人,有被世界遺棄的感覺。一瞬間天地大變,他以為的母親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他的哥哥甚至與生母有醜聞。


  他瞪大眼睛望著窗外的電光閃閃,眼前卻一幕幕的放映著自己成長的往事,還有他幻想的,他都不記得的生母。可是,沒有誰能夠告訴他,當年發生了什麼。他不願意相信戲里的情節,他知道大哥不是那樣的人,可是,為什麼大哥都不能給他一個篤定的答案。如果大哥說,他會信的……


  這雨一直下,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及至天將明未明的四五點鐘,凌寒再睡不著,兀自起床了。


  陸曼卿被他吵醒有些詫異,迷迷糊糊的問:


  「天亮了嗎?幾點了,要起床么?」


  「還很早呢,你接著睡吧。我去客廳打個電話問問省里防汛怎麼樣了。揚城西邊依山,城東地勢低容易被淹……」


  凌寒道,擦了把臉也沒有換睡衣便出去了。


  及至凌寒到客廳卻發現大哥正在客廳坐著,有些吃驚。


  「大哥?」凌寒輕喚了一聲。


  凌晨在閉目養神,被凌寒驚擾,看了看他。


  「我剛給省政府秘書處打電話了,安排他們組織去排查有沒有河道淤積有水患的,也指示了軍部做好準備,要是有險情,一會兒你去軍部跟著去看看……」


  彷彿是看出來凌寒的意思,凌晨道。凌晨是揚城督軍兼任省主席,軍務政務都要管,向來的事務繁雜。


  「是。」凌寒道:「大哥,我在這裡等著電話,您去休息吧……」


  凌寒看出來凌晨一直皺著眉頭,說話的聲音里也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沒事兒,我也是下來坐坐,睡不著的。你上去吧,有事兒我叫你……若真是有水患的,一天都有的忙的。」凌晨道。


  「我們都在這兒眯會兒吧……」凌寒道。


  凌晨沒有理會他,依舊靠著沙發閉目養神;凌晨斜著身子伏在沙發的扶手上休息。外頭風雨不歇,兄弟兩個就這樣相伴著,互相照應著,彷彿也並沒有發生什麼不快。


  天剛剛亮,凌晨便去省政府工作。如果連續下雨,一旦有水患,那麼會有災民,需要賑災糧食,安排臨時安置地點的事宜,這些都是要做好預案的。雖然每年夏季都會有防汛抗旱的準備,然而,真到災害前,這些事情都要是再統籌的安排一遍。


  凌寒一大早也趕去軍部,帶著人去有淤積的地方清障,排查渠道。凌寒出門的時候曼卿很是擔心,唯恐著凌寒在外奔波,沒有徹底康復的傷沾了水會發炎,凌寒卻淡然一笑置之。曼卿知道,她愛的人眼中的世界那麼廣,是心裡藏著很多人的。


  十點鐘左右時候,家人說秦揚天冒雨來拜訪凌晨與凌豪,凌華聽了便是氣不打一處來,嚷著趕著他,不見。倒是凌言阻攔了凌華,說畢竟凌豪還在,讓凌豪決定是不是見吧。


  凌豪很是露怯,他有心見秦揚天,想問他些事情,又是唯恐家裡人不滿,思慮了很久,也沒個答案。


  凌言看得出來凌豪的意思,只道:「讓秦老闆進來,大哥不在,二哥跟你一起,問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兒,怎麼樣?他是你母親的堂弟,知道你母親早年很多的往事,如果你有想知道的,可能也只能問他了。」


  凌言說的特別的溫和委婉,恰是說到了凌豪的心裡。


  凌豪本是猶疑的眼神看看凌言,凌言的目光中都是鼓勵。在國外的幾年裡,在凌豪尚幼年的時候,就是凌言這樣肯定的眼神鼓勵著他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中勇敢的生活的。


  凌豪點點頭。


  「家兄已經去工作了,秦老闆有請……」凌言彬彬有禮。


  秦揚天著一身苧麻長衫,手中拿著一把摺扇,他從車上下車,便有下人撐著傘。他自雨中而行,卻也是步子邁的方正,端端是大武生的風範。


  「給沐帥幼子的滿月宴攪了局,我是特地賠禮道歉的。」秦揚天道。


  凌華冷笑:


  「秦老闆,您既然有心為之,那場面怕就是您想看的,賠禮道歉也沒有誠心,大可不必的!」


  「揚城的地盤上,得罪了沐家的人,心誠不誠,也是要賠禮道歉的。我還想走出揚城府呢……」秦揚天道。


  這話也是過分,激怒了本來就對他很不悅的凌華。


  「沐家要是想不讓你離開揚城,你今兒就沒有可能來這兒撒野!沐家不需要你這句道歉,該怎麼辦,是我們的主意,秦老闆登台唱戲,不能不給別人唱的機會!」凌華道。


  「我自然是敢唱戲,就沒再怕的!能夠把這真相給凌豪,給這天下人演出來,能夠讓我姐姐的冤屈得到昭雪,我這唱戲的就死在戲台也沒有後悔的!」


  秦揚天絲毫不示弱。


  「那你也得看看你姐姐是什麼貨色!」心中只是恨,凌華也口不擇言。


  「大姐!」凌言與凌豪同時呼出聲。


  凌言很是急切的想制止大姐的話,凌豪卻滿是詫異,他從大姐的口中,聽到的滿滿是對母親的不屑。


  「大姐,大姐自出嫁后常年在上海,自凌豪出生后也並不多回家,對梅姨娘的事情知之不多,大姐不要說了!」凌言果斷的說道。


  凌華怒極:


  「凌言,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回家,卻還說出這樣話來!你說話,可是對的起我?」


  「大姐,您先上樓去看看書琛吧,凌言的錯,回頭向大姐請罪……大姐,秦先生和小弟都在,您莫說些讓小弟更難受的話了。」凌言道,說的很是果斷。


  凌華自然看得穿凌言的意思,也大抵是受凌晨所吩咐的,為死者諱為長著諱,他們都不肯把梅姨娘的不恥說給凌豪聽。


  凌華看著凌豪冷冷的一笑,卻看的凌豪很是緊張,低下了頭。


  「凌言,你和你大哥怎麼做,有你們的道理,不過,大姐勸你們一句,莫是做了東郭先生被狼咬一口!你們百般愛惜的小弟,也未必記得你們的恩情!」


  「大姐,你在說什麼!」凌言打斷了凌華的話。


  凌豪咬著嘴唇,木然的看著凌華,又望向凌言。


  凌華氣呼呼的兀自上樓,不再理會他們。


  凌言一邊給秦揚天看座,一邊按著凌豪的肩膀坐在沙發上。


  「沐家若真是計較秦先生所為,怕秦先生就不能坐在沐家客廳做沐家的座上賓;不過,若真是秦先生有心吵架,也不必單獨登門拜訪吧!」


  凌言道。


  秦揚天拱手:

  「沐先生所言甚是,秦揚天唐突了!我專為凌豪而來!」


  秦揚天望著凌豪,眼中儘是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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