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血戰(2)
次日,日軍飛機開始轟炸唐義州師防區。
按照部署,唐義州與孫元的一個師有序的退回到古北口長城。
及至回到長城一帶,無論是唐義州的部隊還是孫元的部隊,皆有不少的傷亡,兩個師的人員都沒有得到修整,困頓至極。
黃子明的十五師也到了所距不遠地區。
然而,就古北口的布防問題,唐義州與孫元起了爭執。
孫元部隊在先前的防守中,是最早與日軍激戰的部隊,他們戰鬥激烈,激戰更久,傷亡較大。孫元以此要求他們的部隊回撤,唐義州駐防。這個提議遭到了唐義州的斷然拒絕。
「從熱河到古北口,兩個師都是戰鬥了十幾天,傷亡無不慘重,都需要修整。日方熱河戰區撤出來的部隊都在古北口一帶集結,他們的兵力會越來越多,我們都是需要支援的,如果你們先走撤出去,留守的大家豈不是更危急!」唐義州義憤填膺。
「我們的一個團傷亡過半了,大家都睏倦疲憊至極,這仗該怎麼打?」孫元毫不示弱。「唐師長,我是這一軍的軍長,我有權下令安排軍務!」
「你的隊伍能走,我的隊伍就不能走嗎?傷亡都很大,狀況相似,為什麼我們要頂在最前線!」唐義州爭執著。
「沒有命令,你們就不能走!這是軍令!」
再沒有解釋,孫元下令,唐義州部隊留守,孫元的一個師後撤。
唐義州激烈抗議,毫無作用。在孫元的命令下,其部屬先行後撤。
凌寒去向孫元交涉,卻被孫元拒絕。儘管是凌寒第一集團軍作戰參謀的職務,然而,雲清的司令職務已經被撤換,凌寒本就不在東北軍,關鍵時刻,孫元自然不會在意他的意見。
唐義州氣得跺腳。
「凌寒,你看,這就是我們要打的仗,這就是我們的東北袍澤!」
凌寒也氣的咬牙,卻也無可奈何。他剋制著情緒撫慰唐義州。
「現在形勢緊急,我們人少,如何布防比爭執這些有益。」
幸是,孫元撤退的時候,南京政府派來的中央軍第十五師已經到達。儘管十五師是自南方而來,但是,部隊更整齊,士氣也很高。
可是,初來乍到,看到的是東北軍兩個高級將領的爭執,師長黃子明也更是無奈。若說不氣憤不灰心,那不可能。只是黃子明是黃埔軍校出身的職業軍人,職責在身,他不能閃身離去,只能咬牙沉默著。
凌寒與黃子明、唐義州在古長城的塔台開簡易的軍務會議,就兩個師的布防問題協商。
雖然孫元撤退的消息,已經告知了北平,然而,目前為止,他們得到的命令依舊是堅守長城一帶。至於援軍或者其他部隊的支援,目前沒有安排。
這一消息對他們很是不利,他們想爭取援軍,或者詢問後續的安排,可是,雲清引咎辭職,去往了保定會見江文凱還沒有回到北平,代行職責的唐淮與南方政府派來的安圖遠都不敢輕易做出更進一步的決斷。何況東北軍士氣低迷,並沒有能夠正面一戰的準備。
手中沒有幾枚有用處的棋子,棋手還舉棋不定,最前線古北口戰場上的將士們,皆是向死而生。
可是,這是日軍進到北平的屏障了,在沒有下一步部署的時候,他們不能後退。
兩方師長做戰略部署,下達作戰命令。
「唐師長的部隊固守原防地,構成一線防線,這一線有37制高點,還有將軍樓。這兩處作為唐師長陣地的核心,重點防衛,如果我們想在古北口站穩,這兩個防衛不容有失。十五師接續唐師長十二師防線向右展開,作為十二師的背後第二防線,隨時準備對突破防線的日軍進行反擊。」
凌寒看著作戰地圖,問詢著唐義州與黃子明的意見。
「我同意。」黃子明道。
軍務會議之前,黃子明與凌寒是在不同的位置出發去查看了地形,查看過防務的。他們還未及更細緻的交流,就遇到了孫元要求撤退的情況,然而,一場混亂之後布置防務,兩個人所見略同。
凌寒向黃子明點點頭,表示感激支持。
凌寒安排,被唐義州反對。
「我們已經在前線作戰太久了,急需要休息。我們不該在一線作戰了。既然是中央軍到達,請中央軍接替我們第十二師的防務,我們在後線修整。」
「唐師長,中央軍初來乍到,而且補給沒有都到達。他們需要一段時間進行修整。十二師在一線布防已經完成,不便於頻繁交替,而且,剛剛遇到孫軍長部隊後撤,如果十二師再後撤,難免人心浮動。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們沒有退路,請再堅持一下!」凌寒解釋道。
凌寒知道,這對唐義州很困難,但是,一旦十二師開始後撤,那麼,軍心動蕩,對於在一線的第十五師可能是更加困難了。
「沐參謀觀察仔細。的確,十五師的軍備補給還有很多還在路上。我們的將士在先,是搶先到達陣地的。」黃子明道。
黃子明原是擔心與東北軍協同作戰,畢竟是以東北軍為主,而他們又多對南方軍有偏見,唯恐是被傾軋。眼下,凌寒卻是為他們考慮,是以,黃子明看向凌寒,多了一分感激。
唐義州斬釘截鐵的拒絕:
「我不同意!我們十二師傷亡已經很大,我們要求中央軍第十五師接替十二師的防務,我們隨孫軍長部隊修整!」
「不行。」凌寒與黃子明異口同聲。
「我們同是奉命駐防古北口。我們十五師一到,東北軍兩個師後撤,這是怎麼回事兒?」黃子明看著唐義州,目光凌厲。黃子明與凌寒,唐義州年齡相仿,是黃埔軍校畢業的年輕將領。他平素沉穩,是有名的儒將風範,此時,也是氣憤不已。
「唐師長,孫軍長部隊走後,兵力已經很弱。十二師雖然在前方有傷亡,但是,傷亡不過是五百人左右,作戰力量還是充足的。一旦十二師後撤,中央軍十五師力量就太薄弱了。請您為大局考慮!」凌寒耐著性子說道。
唐義州咬牙切齒。孫元下令其部撤退,他已經很難接受,眼下,凌寒的安排,他承認或是在理,但是明顯會擴大十二師的傷亡,他自然是不願意配合的。
凌寒思量著要怎麼樣處理眼前的事情。
誰都是有自己的道理,沒有人願意己方有擴大的犧牲,然而,這是同仇敵愾的戰場,他們考慮的應該是怎麼樣協同達到力量的最大化去戰勝敵人,而不是如何避免己方傷亡,讓友軍去拚命。
可是,從孫元開始,就已經是這樣的選擇了。孫元的部隊在前面的防線作戰英勇,傷亡慘重。然而,他們執意撤退給了唐義州太壞的暗示和示範。
「唐師長,昨天我們還是一直在說,要為了東北軍打回東北流血犧牲。難道,東北兒郎連堅守自己陣地的勇氣都沒有?我在東北軍服役多年,自以為也是東北軍一員,我陪你堅守陣地,沒有軍令,絕不後撤!我們的後方防線,交給黃師長守護!」
凌寒長身而立,聲音沉穩。
凌寒的話,到底鼓勵了唐義州。唐義州點點頭:
「好!」
凌寒揚手示意黃子明與唐義州擊掌握手。
黃子明爽快的伸手擊掌相握,良久,在二人的注視下,唐義州勉強伸手,與他們握住。
儘管唐義州答應了第十二師留下來,但是凌寒並不放心。凌寒知道東北軍多年各自為戰的積習,也知道唐義州對現在戰況的不滿。他並不知道堅持的意義,本就對堅持作戰充滿了困惑,又逢到孫元撤退,他的堅持,凌寒知道,並不穩妥。
查看黃子明布防的陣地,凌寒隱晦的表示著對唐義州部隊的擔心。
「黃師長今日也有見東北軍的爭執。其中齷蹉,本不該為外人道。只是,現在將士們在戰場,生死一線,也無可避。若是情勢有變,請黃師長體恤,也能夠做好應變。」
「東北軍絕對不能再撤,你們要是再撤退,我們怎麼打?我今天可是見識了東北軍的本領,一旦有傷亡,競相後撤。熱河戰役輸的這麼快,我原是不了解,現在卻是明白了。」
黃子明譏諷道。
「熱河的情況,不是東北軍的實力。東北軍不該這樣。」
凌寒被嘲笑,臉色也不由得一陣青白。只是眼下的情勢,他沒有同黃子明爭辯。
「你知道不該便好。剛剛見沐參謀慷慨陳詞,還很是感激,轉身跟我講這樣的話,我該作何感想?」黃子明道,詰問著凌寒。
凌寒目光一沉:「第十二師師長是唐師長,我只是參謀,他們未必聽命於我。個中緣由,不細解釋了。我跟黃師長說這番話,很是慚愧,卻無惡意。」
黃子明點點頭,略是思索,表示理解。
「我明白了,謝謝你。」
「凌寒身為參謀,想的是怎麼樣守住陣地,贏的戰爭;怎麼樣減少這陣地上的袍澤兄弟的傷亡。不分東北軍與中央軍。」凌寒坦蕩的說。
黃子明點頭:「我早聽說過你,不是你在東北軍,是揚城軍與中央軍作戰的時候。當時,攻打揚城的莫子豪是我的同學……」
凌寒點點頭,嘴角劃過一絲不經意的笑容。
「竟然是這個原因,是凌寒僥倖了。」
黃子明搖頭:「我知道,當然不是,沐參謀不必過謙,去反思那場戰爭,沐參謀驍勇智謀無雙,不愧那場勝利。我希望我們能夠攜手,在這古長城,漂亮的打一仗!」
凌寒點頭。
「好!」
「沐參謀,揚城之戰,我想了很久,從結果看那場戰爭,不惜以身犯險,誘敵深入,能夠看到你的過人之處。可是,戰爭中,如何的敢兵行險著?」黃子明問道。
凌寒略是思索:
「戰爭要取勝,要不然就是實力碾壓,要不然就是劍走偏鋒,最後才是血戰。當時,中央軍實力略高一籌,而且,一開始揚城就沒有想過硬碰硬血戰。所以,既定的計劃就是劍走偏鋒。所有的計謀要獲勝,都得要對方犯錯誤。我們運氣很好,莫師長犯錯了……」
黃子明恍悟,點點頭。
「好。受教!沐參謀坦蕩實在!與您一同作戰,黃子明心裡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