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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於役(1)

  晨起,凌寒照顧凌晨洗漱,試探的問詢著:


  「今天最高統帥部還是有例會的。大哥還過去嗎?怎麼安排?」


  凌晨用毛巾擦乾了臉,將毛巾遞給了凌寒:


  「你這一串話,不是給大哥安排好了嗎?」


  凌寒莫名其妙:「我沒有啊……」


  「你不是都說了,最高統帥部有例會,你把這話放在前面,反問我,還過去嗎,也是希望我出席吧。」凌晨看著凌寒道。


  凌寒略是不好意思,低著頭沒有說話。


  「也許,昨夜裡,黃河大提就已經炸開了。走吧,一起去行營,我跟江文凱道歉。」


  凌晨道。


  凌寒更是詫異:


  「為什麼大哥要跟他道歉呢?就算是去,裝作沒發生什麼,已經是給他面子了。明明是他的錯,罔顧蒼生,不存善念……」


  「事情已經至此,還有什麼爭執誰對誰錯的意義?他是委員長,是最高統帥,我是軍人,只有服從的義務。我的建議沒有用,但是我得維護他的尊嚴。就算是錯,也得錯下去了。現在,該行動保密,鼓舞民眾抗日救災,才是正途。」


  凌晨的心中皆是苦澀,可是,依舊的從容。


  ————


  武漢行營集中了副軍級以上的將軍、司令,幾乎滿座的會議室里,凌晨自動出列,向江文凱致歉,反思自己的錯誤,請求懲處。


  凌寒在一個角落,恰是可以看到大哥的地方,目不轉睛的看著會場中央。


  江文凱虛偽的表示著自己虛心聽取大家的建議,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絕對沒有責怪凌晨的意思,反倒是欣賞凌晨的坦誠,直率。


  「皆是為了抗戰救國所計,有不同意見很正常,我尊重你們的不同意見,只要說出來大家討論,擇其善者而從之,就很好的。現在,你能積極的反思錯誤,認識到不足,能夠更進一步,是我們政府的好軍長……堪當重任!」


  江文凱不吝惜美詞的誇獎。


  凌晨依舊的面容沉肅,不動聲色。


  江文凱的虛懷若谷,得到了部下們的連連讚賞。


  江文凱的臉上,有淡淡的笑容,滿心的得意。他是掌權者,所以他的部下必須服從;沐凌晨果然是一個懂得規矩知道分寸的將領,他雖然有異議,但是沒有二心。江文凱的臉上是勝利的喜悅。


  只是,凌寒心中卻一陣酸楚,只為大哥叫著不值得。


  大哥是心繫百姓,大仁大義,才會強出頭反對決堤黃河;也是因為他顧全大局才願意此時委曲求全,忍辱負重成全江文凱的面子。大哥是卓越的部下,可是,江文凱不配做這個長官。


  是日,江文凱正式通報,國民軍駐守鄭州的部隊,炸開了在鄭州附近的花園口大堤,目前黃河水緩慢的向東而去。此時,日軍已經不可能再度佔領鄭州。


  國民政府向外通報,指責日軍炸毀黃河堤壩,號召民眾抗戰救災,積極捐款,救濟難民。


  豫東千萬里沃野成為了黃泛區,百姓扶老攜幼向江蘇、武漢遷移,又是戰爭之外的一股流民潮。此時及之後幾年,由於黃泛區擴大,黃河改道,導致千萬頃良田被毀,災民不斷擴大,又遭逢河南發生了大飢荒和蝗災,死於流離,飢荒的民眾達數百萬。


  ————


  黃河口的決堤,使得日軍機械化部隊無法向東前進,只能放棄了鄭州。然而,他們並沒有改變既定的攻打武漢的計劃。日軍放棄由平漢鐵路進攻武漢,改為沿長江流域,由東向西攻打武漢。


  二十七年,戰爭如火如荼的繼續,看不到結束的希望,也看不到勝利的曙光。然而,飽經苦難的民族,一直堅守著,不放棄,不認輸,不投降。


  夏,六月起,日軍沿長江進攻武漢。國民軍在長江兩岸以及武漢組織會戰,阻擊日軍的進攻。日本大肆的叫囂著要在武漢徹底打敗國民軍,認為一旦能夠獲得武漢會戰的勝利,國民政府就會投降。國民政府亦準備在武漢組織會戰,保衛武漢。


  武漢行營的會議室在緊鑼密鼓的布置籌劃著武漢保衛戰的作戰計劃。


  武漢會戰的作戰思想是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利用地域遼闊的優勢,消耗拖垮,然後擊潰敵人;與此同時,及早內遷工廠,轉運物資,整備軍隊,促進生產;積極爭取國際社會支援。據此,國民軍作戰計劃是提高軍隊的機動性,在外圍利用地形和工事,逐次抵抗消耗日軍,以空間換時間,最後轉變敵攻我守的戰爭態勢。


  江文凱廣播,布告國民:「軍隊為了民族之生存,決心在武漢地區與日軍決一死戰。抗戰爆發以來,已經作戰的經歷,足以證明在陣地戰上我軍力量之堅強,將士作戰之勇敢無畏。……我軍此次作戰,將不以一城一地的得失進退為重,而在於自動地選擇有利的作戰地區,達成殲滅敵人有生力量之目的……」


  長期作戰,死戰到底,以殲滅敵人有生力量之目的的消耗戰與持久戰成為武漢會戰的首要。軍力上有差距,而已方是這樣殞身不恤的消耗戰,其中的慘烈,可想而知。


  自五月底始,第五戰區和第九戰區逐步撤到安徽、湖北等地,作為保衛武漢的主力,抵達陣地大別山、鄱陽湖和長江兩岸的陣地,組織防禦。六月初,日軍溯江而上,與國民軍短兵相接。第五戰區和第九戰區的部隊奉命抵抗,調動,戰火如火如荼開戰。


  在長江兩岸,在大別山,國民軍與日軍的激戰陸陸續續持續了四五個月。到處是國民軍將士守土衛國拋灑的熱血,獻出了年輕的生命。安慶淪陷,大野淪陷,鄂城淪陷,有堅守的血戰,或者沒有堅守的潰敗,戰場上有失利,也有勝利,血火硝煙還在繼續,只是,國民軍支持的也越發艱難。


  長江南岸的贛北陣地,國民軍曾一度大規模的殲滅敵軍,至十月仍在堅守陣地;長江南岸,國民軍曾組織大規模戰鬥,力圖殲滅參與南京大屠殺的第六師團,報仇雪恨,血戰之後,傷亡慘重才撤出了陣地;原東北軍的36師在大別山的陣地激戰,堅守了月余,最後只餘800餘傷病;甚至有國民軍的部隊在崇山峻岭中,與日軍一次次的白刃戰,陣地反覆爭奪,山河儘是血色。


  空軍的飛機無論是機組的構成,飛機的完備都差很多。飛機補充不足,甚至連維修部件的補給也嚴重不足,極大的影響了空軍的戰鬥力。損毀的飛機旁,還有機修師扒拉著殘骸看,有沒有可用的零件,去修別的飛機。


  空軍飛行員飛著萬國牌,各式型號的飛機,與日軍先進的飛機作戰。儘管,從技術裝備來看差距極大,但是,憑藉著精湛的飛行技術,巧妙的作戰安排,一度,空軍在對陣中不落下風,擊落日軍飛機近百家架。空軍偵察機配合陸軍的偵查工作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績。及至空軍幾次組織轟炸日軍在長江流域的艦船,擊沉了日軍艦船二十餘艘,沉重打擊了日軍。


  清明節,空軍飛行員駕駛飛機去淪陷的首都的南京,在空中撒花,祭奠國父,鼓舞激勵民眾血戰。


  雖然從陣地總體在看,國民軍從外圍陣線逐步回撤,但是,大部分的撤退都是有序的撤退,多數部隊在陣地都曾奮力堅守,殲滅消耗了大量的敵軍;也曾有國民軍將領棄陣而逃,不敢應戰,被最高統帥部下令擊斃。


  戰爭持續了四個月,關於撤退的時間與安排,一次次的在會議上討論,卻遲遲無結論。


  最高統帥部的武漢行營一度在信陽辦公,然而,幾經輾轉,卻一直沒有撤離武漢。


  撤離的日期,從最初的八月底,到九月中下旬,又至十月初,江文凱仍舊留在武漢,最高統帥部仍舊沒有下令撤出武漢。日軍對武漢的進攻已經越來越激烈,是以,轉戰了數月的部隊在武漢附近的陣地竭力苦撐,不能撤退。


  戰場已經越發的慘烈。


  第九戰區在江西德安設針,將日軍的106師團引入了崇山峻岭。藉助著複雜的地形,驍勇的國民軍士兵與日軍展開白熱化的爭鬥,在群山中殲敵上萬,是自抗戰以來,單次戰鬥殲敵最多的一次戰鬥。第九戰區曾一度想全殲進犯的日軍106師團,戰區司令不僅在硝煙陣前指揮作戰,砥礪將士,在雙十前,激戰時刻,親自帶領各團精選的奮勇隊隊員,在一線進攻日軍。及至10月11日,由於日軍援軍已到,喪心病狂的使用毒氣戰,而國民軍自身軍隊傷亡過大,撤出了戰鬥。


  儘管第九戰區的戰報,上報「此次敵穿插迂迴作戰之企圖雖遭挫折,但我集中圍攻,未將該敵悉殲滅,至為痛惜」,但是他們已經是盡最大努力殲滅敵人有生力量,完成了作戰的任務。國民軍英勇頑強,組織嚴密的表現震驚了日軍,更是激勵民眾。


  戰報送至武漢行營,江文凱連連拍桌讚歎。


  「若是皆如第九戰區的英勇智慧的男兒,日軍無論是有多少人來,都得死在我千萬里的江山湖海中!」


  「總座,據廣州來報,日軍的海軍第5艦隊靠近廣州港,可能會從廣州港登陸,進攻廣州。」


  凌寒拿著廣州而來的電報,彙報。


  凌寒作為最高統帥部第四部的參謀,飛行作戰任務以外,也擔任最高統帥部日常的文職工作。傳達、分析戰報、情報,是他們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他們怕是聲東擊西,武漢一時半會兒攻不下來,就想利用攻打廣州做個樣子,教我們增兵廣州。我們不可上這個當……」江文凱道。


  凌寒皺眉:


  「總座,現在廣州的守軍不足。廣東的駐軍有半數都調到江西和湖北戰場參與武漢會戰了,目前而言,如果真的有日軍襲擊,廣州非常被動。青島與上海已近陷落,廣州是我政府控制下為數不多的港口……」


  江文凱卻固執的打斷了凌寒的話,拒絕了他的建議。


  江文凱認為,這是日軍放出來的假的情報,做出來的聲東擊西的樣子。而今,武漢站場如此的激烈,日軍也不可能還有餘力在廣州進攻。


  是以,江文凱不僅沒有安排增援,甚至還發電報,將廣東的一個師,調往武漢會戰的戰場增援。


  然而,江文凱的決策再次失誤。


  10月11晚,日軍七萬多人,三萬匹馬在廣州大亞灣登陸成功。廣東的防守力量嚴重不足,防備鬆懈,是以日軍一路勢如破竹,接連攻下了淡水、惠州等地。


  駐守廣州的12集團軍的抵抗不力,未及國民軍調動部隊去向廣州增援,僅僅十天,12集團軍已經戰敗,下令守軍撤出廣州。21日,廣州淪陷。


  與此同時,第五戰區在信陽一帶的作戰也遭受失敗。儘管,此前信陽城以外的作戰阻擊都很英勇,堅守陣地,但是,守衛信陽的江文凱嫡系部隊沒有聽從軍令,提前撤退,十月中旬,信陽失守。武漢以北,幾乎無可以抵抗憑藉的陣地。


  戰報發至武漢,武漢行營陰雲籠罩。


  廣州的失陷,不僅是國民政府失去了重要的港口,更至關緊要的是,粵漢鐵路被切斷,武漢的門戶洞開。武漢會戰激戰數月,日軍的在東線和北線已經逼近武漢,信陽失陷,北線日軍長驅直入;廣州失陷之後,日軍自東、南、北三面包圍武漢;至此,武漢已經儼然是孤城。死守武漢已經沒有意義,武漢行營下令,放棄武漢。


  承擔最後撤退階段作戰任務的依舊是第五戰區,他們的作戰陣地最靠近武漢,而且有徐州會戰後成功撤退的經驗。凌晨作為第五戰區前敵指揮,親自負責組織撤退事宜。


  作戰命令簽發,轉報第五戰區,轉發其他部隊。電報員滴滴答答的發出軍令,凌寒竟覺得每個字也都敲擊在自己心上一般。


  有序的撤退,甚至比奮勇的進攻還要難;稍有不慎就是潰逃,稍有不慎,極是死地。


  更教凌寒震驚的是,在日軍步步緊逼,在陸軍有序撤出武漢的同時,江文凱一直都在武漢行營,並沒有隨部隊一起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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