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文化流氓
可能是海量投遞簡歷有了效果，次日早上，我又收到了一個面試通知。
這公司夠敬業的，周末也約面試，但無論怎樣，只要見面就有機會。
我收拾停當，對著鏡子化了個淡妝，提前十分鐘來到了公司的辦公地點。
公司所在的大廈很靜，畢竟周末大家都休息，只有為數不多的公司，個別員工在加班。
我穿過寂靜的接待台，來到事先約好的房間，辦公區內空無一人。
正當我猶疑著該不該繼續向里走時，最裡面的一扇門突然打開，門口閃出一個人，向我招手。
我快步朝他走過去，並同時向他求證，「您好，請問是袁先生嗎？」
「歡迎蕭小姐！」他一下便認出了我，說明他看了我簡歷上的照片。
我定睛一看，面前是個接近五十歲的男人沖我笑著，笑得還算儒雅。
他的辦公室不小，看樣子職位不低，偌大的紅棕色班台上擺著筆墨紙硯，正在寫毛筆字。
宣紙上赫然印著兩個大字「清賞」，墨跡還未乾，字體剛勁有力，剛中隱隱帶著一分柔美。
我不禁讚歎：「寫得真好，是您的傑作嗎？」
他一邊準備把字收起，一邊說：「談不上，沒事隨便寫幾個字，竟忘了與蕭小姐的約定，不好意思。」
我連忙擺手，「袁先生，墨還沒幹，收了恐怕會影響效果，不如就放這吧，看著您的字，也是一種享受。」
「那好，恭敬不如從命。」袁先生遞過來一杯熱茶到我面前，「蕭小姐，請！」
到目前為止，這個袁先生給我的印象還算不錯，接下來，他很有節奏感地向我介紹了公司的一些理念。
我從中了解到，原來他就是公司的所有者，多年前放棄了文化局的公職，創辦了這家文化傳媒公司。
怪不得他那麼有書卷氣，原來是做文化工作的，我可以看得出，他創辦公司也多半是出於對文化的偏愛。
他懂得非常多，涉及的領域也很廣，彷彿這個世界上，他不知道的東西很少。
在這位知識淵博的袁總面前，我才發覺自己讀的書太少，連整個靈魂都顯得蒼白膚淺。
還有就是他似乎特別會把握談話的分寸，不會讓人有賣弄之感，也不會有壓力，感覺和多年的故友聊天差不多。
不知不覺中，時間已經過了三個小時，我偷偷看了看錶，決定言歸正傳，於是趕在一個空隙說：「袁總，今天很感謝您教我這麼多，我受益匪淺，佔用您這麼長時間，我真不好意思。」
袁總淡淡一笑，臉上的愉悅還是有些掩飾不住的，起身給我添了茶，「如果蕭小姐覺得還不錯，我們以後可以經常交流。」
我客氣地笑笑，「袁總做得這麼成功，又博古通今，只怕我能力有限，勝任不了貴公司的職位。」
袁總認真地搖搖頭，「我和別人選擇的標準不同，那些普通的人力資源管理在選人時，可能最在乎以往的工作經歷，其實那反而是局限，很可能會埋沒一個人的閃光點。」
「那您看什麼？」我好奇地問。
「潛質。」他回答得簡單明了，自信篤定。
「那您看我有嗎？」我抓住機會，臨門一腳。
「從我們談話的時間長度，蕭小姐還判斷不出來嗎？」他將手邊玉制的鎮紙收起，說得內斂而又不經意。
我驚喜地站起身，「這麼說，您決定錄用我了？」
他沒說什麼，只是把桌上已經干透的宣紙移到我的面前，「我想這兩個字更可以代表我的意思。」
清賞。
文化人果然不同凡響，連通知你被錄用都這樣斯文含蓄。
我向他淺淺鞠躬，「感謝袁總賞識，我的榮幸。」
被興奮沖昏頭腦的我，實在難掩心中的興奮，尋覓了這麼多久，終於遇到欣賞自己的伯樂了。
原來找工作也是靠緣分的，這麼看來，之前那些不順利的面試，都是在為我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位置而做的鋪墊。
「這個送你。」袁總把那張寫了清賞的宣紙遞給我。
我驚異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問：「您要把您的作品送給我？」
「當然，沒有裝裱，還請蕭小姐不要嫌棄簡陋。」袁總補充道。
我連忙雙手接過，「哪裡哪裡，袁總言重了，我感覺有些受寵若驚呢。」
袁總恰到好處地笑道：「它本就應該屬於配得上這兩個字的人。」
對於袁總的恭維，我真的不知怎麼推辭，只得淺淺莞爾，暫且笑納了。
我剛要告辭，袁總卻說：「蕭小姐，晚飯時間也到了，不如我請你吧？」
我想人家也就是客氣一氣，當然不可當真，於是我搖頭婉拒，「那怎麼好意思呢？」
不想袁總卻直接拿起西裝外套隨我一起走了出來，「就算我送新員工的見面禮吧。」
既然他堅持，我再推辭就顯得有些不識實務了，只好隨他來到飯店。
包間里的裝修非常雅緻，牆上掛著名畫和書法，這倒符合他的基調。
他讓我點菜，我毫無個性地說了句「隨便」，把菜單交給了他，本來就很拘束，至於吃什麼，就更不重要了，我只盼自己別出什麼差池，別讓好不容易煮熟的鴨子給飛了。
袁總很會聊天，兩個小時很快過去了，我起身說告辭，他突然笑了，說：「像蕭小姐這樣優雅清麗的女人，應該長了一顆玲瓏剔透心吧？」
我微微一怔，分辨不出這是在誇我還是別的什麼意思。
「不好意思，我恰恰很笨，還請袁總明示。」。
「今晚可以不走嗎？」由於他坐著，而我是站著的，我輕易看到了他已經有些稀疏的頭頂。
我一時間有些懵，傻頭傻腦地問：「為什麼？」
袁總猛然抓住我的手，眼神別有用意，「難道你不明白，我缺少一個紅顏知己嗎？」
夜風很大，但還是吹不散我心頭的悲哀，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無非就是想包養我，真特么衣冠禽獸。
本以為終於找到了一份工作，但又是空歡喜一場，什麼看潛質，還不是在照片上看到了我的美貌，面試是假，吸引我崇拜他，然後趁機拿下我才是真。
我將包里那張宣紙掏出來，用力幾下撕得粉碎，丟進路邊的垃圾箱，什麼狗屁清賞，泡女人還要裝格調，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現在想想，我甩了他一個耳光算是輕的，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