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雁渡寒潭
我也不知自己是哪來的勇氣和火氣，這一壯舉不但讓眼前的劉哥驚呆，就連鄰座的客人也紛紛看向我。
都對客戶這個態度了，就等於放棄了，下面要面臨的可能是客戶到公司投訴。
但既然做了，就敢做敢當，這就是我蕭小愛的性格。打定了主意后，我開始收拾桌上的資料，準備撤離現場。
劉哥怔了好一會兒，伸手扯住我即將收走的保單，「小蕭，我買。」
「什麼？」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好像說他要買。
我抬起頭看著對面剛剛被我損過的男人，一臉虔誠，手裡還拿著那支簽字筆。
「劉哥，你確定？」
「小蕭，你要是早有這個態度，我早就買了。」
我徹底暈菜。
等劉哥簽完了字，我打趣道：「劉哥之所以這麼久才成為我的客戶，想起來是我的錯，我應該一開始就拿把菜刀來跟你見面的。」
劉哥哈哈大笑，「這個辦法以後可以大膽嘗試，我這個人就是選擇困難症，特別需要有人幫我做決定，否則痛苦得要死。」
第一次聽說有這種病，不過今天算是見識過了，想來做保險銷售還真是不錯，可以接觸各行各業、形形色.色、不同性格的人，就是這些不同的人，組成了這個大千世界，萬變而生動。
經過這一折騰，之前的緊張防範心理逐漸淡化，霸氣側漏的成交給我的心情增添了不少愉悅。
劉哥走後，我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飲而盡，將所有的資料都裝好，抬腿走出碧袖茶苑的大門。
十二月的明海已有冬天的寒意，陰沉的天空中，偶爾有零零星星的雪花飄落，一陣北風吹來，我不由得裹緊身上單薄的風衣。
資料袋遇冷愈發的滑，一不小心，從我的手裡滑落，我先把頸間的絲巾系好，又彎腰去拾腳下的資料袋。
可是！
在前方被雪花融化后染得有些斑駁的地面上，一雙黑亮的皮鞋映入了我的視線。
我的手瞬間一抖，一連兩次都沒有將資料袋拾起。
第三次，我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好不容易把東西拿在手裡。
我知道那是阮慕笙，只有他才有這樣強大的磁場。
我低垂著雙目，慢慢地站起身來，用手彈掉資料袋上未來得及化掉的雪花，挺直脊背，眼睛看著遠處某個方向，徑直向前走去。
當我與他擦肩的那一剎那，我聽見了自己心破碎的聲音，那呼嘯著落在地上的碎片似一把把尖銳的鋼刀，硬生生戳入我的心臟。
我咬牙忍著，不去看他，一眼都不看，我知道看了就會忍不住。
刀山火海，也只是這一瞬，我必須挺過去。
然而！
終究還是雁不渡寒潭。
他伸出手臂將我攔住，如冰雪一般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對我，一定要這般無視嗎？」
我被噎住。
無言的沉默。
我倔強地站在原地不動，無法後退，也無法再向前走。
他黑色風衣的衣袖就橫在我的面前，我發現自己的手竟然不自覺地想去觸摸。
「為什麼要制裁丁銳的公司？」這句話從我的唇邊滾出時，我並沒有多少意識，更不知自己在求證什麼。
難道我想聽他說他是為我打抱不平，他不允許有人欺負他的女人這樣的話嗎？
「我有權選擇自己的合作夥伴，不會考慮任何個人恩怨。」他的回答沒有一點感情.色彩，或許這下我該安心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那為什麼還攔著我？」我覺得自己好像生氣了，卻說不清氣從何來。
「這麼說，不談你的前夫，你就打算裝作不認識我了？」他面若冰霜，比天下飄落的雪花還冷，還寒。
我氣結，他這是存心噁心我，明明知道我對丁銳怨恨加厭惡，還這樣說，就是故意在氣我。
他氣我什麼？是氣我上次從他家裡不辭而別，還是氣我現在成了喬北的女朋友？
難道他的妻子和女兒對我來說就不構成一點傷害嗎？我就該是不計身份、任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成為一個卑微的替代品嗎？
我揚起臉，目光碰觸到那如玉般雕刻的面容，在雪花的映襯下，好看得更加剔透。
我聽見自己可惡的聲音在飄蕩，「認識你怎樣，不認識你又怎樣，難道我可以成為你心目中的唯一嗎？」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我又重新看他深邃而憂傷的眼睛，他又用最初那般專註熱切的眼神凝視著我，他的眼神像一道利劍，彷彿要將我的心刺穿。
雪花飄，在我們之間。
他黑色的風衣上落滿了無數顆細小的雪花，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像繁星閃爍的夜空。
那夜空深不見底，神秘莫測，像一個巨大的奇異洞穴，我甚至有一頭栽進去的衝動。
「未來的事誰又知道呢？只有當下才是最真實的，我想你應該還記得你的前夫當初對你許下的諾言吧，但現在又如何呢？」
清冷的聲線與眼前的雪花結成一體，字字句句飛入我此刻顫抖不已的心房。
他說的固然對，當年丁銳也是口口聲聲說愛我一生一世，甚至說下輩子還要娶我的，可只是七年的時間，這一切都成了充滿諷刺的肥皂泡，就在前不久，他居然還闖進我的家裡，要親手掐死我。
但即便如此，誰又能放棄對愛的追尋，對天長地久的渴望呢？
「喬北不是丁銳，他是真心誠意想跟我在一起的。」我抬起唇角扯出一抹笑，看向他，至少你做不到，不是嗎？
阮慕笙的眸色一沉，「如果你的眼裡只有別人的真誠，那麼請好自為之吧。」
音落，他轉身離去，頭也不曾回，冰冷的決絕。
雪已茫茫，我久久站在浩渺的天地間，嘴裡是苦澀的咸，淚水已匯成道道冰冷，卻怎麼也止不住。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感到自己的心在劇烈地抽搐，錐心刺骨的痛逐漸蔓延到全身的每一條血管里，然後停滯於無處不在的角落裡，疼痛也在此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