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陳年回憶
老吳愣了愣,好在反應快,趕緊回答說:「我貼著男廁所的牆壁聽到的。」
「難怪你長著一對招風耳。」冷擎天淡淡的說著。
所以人都笑作一團。
而楚聞夏捂著嘴,悄悄的溜出了病房。
笑著出了門,楚聞夏的笑臉僵在了臉上,盯著前方兩米外。
夏明亮側靠著牆壁,吸著煙臉上被青灰色的煙霧繚繞著。
走廊上人來人往,而猶如煙霧一樣的他安靜地站著,一雙哀傷的的眼睛穿越了人群,遠遠的凝視著楚聞夏。
落花時節,這個男人曾經是她傷痛中的一部分,她猜,她也是他傷痛的一部分,而她在想,究竟是她痛一些,還是他痛一些?
冬天的太陽暖洋洋的,陽光碟機散了前些天的陰霾,就連心上的陰暗角落,也都一一掃過。
她感謝這樣陽光普照的一天。
悲傷似乎似乎走遠了一些,生命中鮮活的東西似乎又跳了起來,那是一種重生的感覺。
此刻的楚聞夏和夏明亮並肩坐在醫院的花園長凳上,出得早,地上一個孩童正在蹣跚學步,而他的母親緊隨其後,身板清瘦的男人穿著病號服,套著藍色大衣,一臉慈愛的模樣。
她和夏明亮望著享受天倫之樂的一家子,在陽光的沐浴下,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就這樣僵持著。
經歷過訴衷腸的那一晚,就像抽絲剝繭之後剩下的殘骸,變得不一樣了。
他們心照不宣的沒有提那天晚上的事情。
還是楚聞夏先開的口:「今天不上班嗎?」
夏明亮懶懶的靠在椅背上,眼睛看著遠方,笑著說道:「上,有一個客戶住院了,來看一看。」
「什麼客戶?他怎麼了?」
「車禍?」
「哦,來抓人嗎?」
「是一個的小傢伙而已。」夏明亮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看著楚聞夏,眼中露出溫柔的光。
他眼中的光芒,媲美如縷縷的陽光,給人無盡的溫暖和溫柔。
楚聞夏張大嘴巴,手指了指自己:「不會吧,你什麼時候成警察了?」
夏明亮笑容擴大揉了揉她的長發,寵溺聲音就在她耳邊:「傻丫頭。」
楚聞夏本來在笑,可是在聽到傻丫頭這三個字的時候,她竟然有一種想要哭的衝動。
聽到這三個字的機會不多了。
他們再度陷入長長的沉默中,楚聞夏想了想,這樣心平氣和的時候非常難得,此刻的機會就把自己想問的都問了吧,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楚聞夏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夏明亮的臉色,還是決定問盤旋在心底里多年的問題:「夏明亮,當年你為什麼搬到了我們那裡?」
夏明亮轉過身子,瞥了她一眼,又轉過頭來望著遠方:「想知道嗎?」
「嗯,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可是,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值得聽的。」
聽起來有些懸。
楚聞夏緊張兮兮的,撓了撓頭髮,扯了扯夏明亮的衣袖,不安卻又怯怯的回答道:「夏哥哥,我不會因為你以前是個不良少年就看不起你,我是說真的。」
夏明亮竟然笑了,眉頭稍微的挑了挑:「不良少年?我?」
「嗯,你以前在哪個堂口混的?有綽號嗎?」楚聞夏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不對不對,你是搞建築的,對了,你一定是藏在卧底的警察,被發現以後逃到了我們那裡的。」
楚聞夏為自己有這樣的神邏輯而沾沾自喜。
夏明亮突然哈哈大笑,又揉了她的頭髮,「小東西,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
楚聞夏有些不服氣:「你還別說,你剛剛來我們那裡的時候,我就猜你是哪個地方來的小混混,到我們這裡來躲警察呢?」
楚聞夏掃視了周圍有些蕭索的冬季,已經陷入了那塵封的回憶中:「那個時候我在山上發現了一個山洞,心裡很高興,想著,心想著要是警察來了,那我就躲到這個山洞裡面,誰也找不到我。」
回憶到這裡的時候楚聞夏忽然飄出了一縷傷感,夏明亮猛地吸了兩口煙:「我也曾經想過帶你逃走。」
「你有想過嗎?」
「嗯。」
楚聞夏欣慰的笑了:「原來你有想過,這樣就足夠了。」
「夏哥哥,你究竟為什麼來,又為什麼走?」楚聞夏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幾年來一直耿耿於懷的話。
「我只告訴你為什麼來,至於我為什麼走,你不用知道。」夏明亮又點了一根煙,吸了兩口,之後就由著它靜靜的燃燒煙絲,回憶在一陣煙霧中徐徐拉開。
「為什麼不用知道?」
「我說過,有些故事不值得聽,而我也不想回憶太多。」
夏明亮的表情嚴肅凝重,想必他的故事一定十分糾結,就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撕開傷口,那她又何必苦苦追尋其中的真相呢?往事如風,至少她曾經有過想帶她浪跡天涯的瘋狂想法,據後來為什麼放棄了,其中的原因她不知道也好。
知道了又怎樣,徒留傷感而已。
「那一年我剛從學校畢業,是最血氣方剛的時候,老爺子官當的大了,什麼都要干涉,我馬上出國,甚至連我以後結婚的女人都,找好了。」
楚聞夏動了動嘴,很想問他那個女人是不是就是方菲,是她忍住了,覺得自己還是做一個靜靜的聆聽者比較好。
她想,她從來沒有過這般接近夏明亮,真實的夏明亮,他剝去了他厚厚的保護色,將他的靈魂和血肉袒露在她面前。
「那時候想法比較簡單,不想出國,不想結婚,想和幾個兄弟一起干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那時候的我當然不想自己的命運被別人安排好了。」
「那是我最接近叛逆的一年,煩透了,我煩透了到哪兒都有特殊照顧,好像貼著高幹子弟的標籤,有些人當面奉承後面挖苦,說一套做一套…所以我喝酒打架,除了玩女人,荒唐的事情幹了也不少了,但是無論我自己做什麼,老爺子總有本事把我的不良記錄消除掉,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幼稚的可笑,雞蛋碰石頭而已。」
「那些都不算什麼,最麻煩的還是老爺子那邊,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給我安排的路,不管我走多少彎路,他總是有本事把我揪回來,他等著我鬧夠,荒唐事做盡之後向他妥協,我最不甘心的就是這一點了。」
說到這裡,夏明亮苦笑了一下,猛地吸了一口煙:「可是那時候的我太天真了,還沒有比賽的時候,老爺子就已經派人幫我安排好了名次。」
楚聞夏心一沉:「他們…他們干涉的會不會太多了?」
夏明亮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人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別人期待的這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我卻不要但是…他們沒有想過,如果他們身處在我這樣的位置,就會明白我的苦衷。」
夏明亮我笑著轉頭回頭望她,那寂寞的笑容令人心發酸:「聞夏,你知道嗎?我還沒有比賽呢,老爺子就安排我得第二名了,他說我再怎麼出色都的不了第一名,因為我的背景,你的話會讓人說閑話,我再怎麼努力,也只能做第二名,你能體會我那時滿腔熱血卻無處使的絕望嗎?」
楚聞夏想著那個時候根本不能體會夏明亮絕望的心情,哪怕他外表風光,她是擁有了全世界,楚聞夏想象孤獨少年眼裡深沉的絕望,本來自由不羈的人生,卻被父親重重的束縛著,成了父親手中的人偶,無論再怎麼劇烈擺動,始終找不到脫線的機會。
原來高大挺拔的夏明亮曾經有這樣難以反抗的時候。
「我跟老爺子吵了一架,差點把他老人家氣出心臟病。後來我安安靜靜的比完了賽,領完了第二名的獎,直接就去了火車站。」說到這裡,夏明亮的表情放鬆了下來,言語間露出了少年的的得意:「聞夏,我跟你說個笑話。」
「啊?什麼笑話?」
「我本來想去少林寺出家當和尚的。」
「啊?」楚聞夏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但是後來我發現自己接受不吃肉的日子,就改變了主意,就搬去你們那裡了。」楚聞夏鬆了一口氣,鬼馬地豎起右手做一個和尚常做的動作:「阿彌陀佛,要感謝你的退出,少林寺逃過這一劫。」
「啊?」下一秒的時候楚聞夏的腦袋就被輕輕地拍了一下,她吃痛地撓撓痛處,瞪著夏明亮,表示對他的暴力行為的控訴。
好像又回到了舊時的美好時光,楚聞夏傻傻的,總是做一些無厘頭的事情,還非常貪玩,本來做的時候嘴皮子都非常硬,死不認錯,到了無法無天的時候,夏明亮就在她的腦袋上輕輕的彈一下作為懲罰,然後她就會撓著頭氣鼓鼓的瞪著他,直到瞪著他笑著無奈走開。
年少時的楚聞夏浪漫純真,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強烈的自信,就一直堅信著夏明亮總有一天會喜歡她,因為她看到他的眼睛里,充滿了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