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原諒還是怨恨
好好的洗了一個熱水澡,楚聞夏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擦著頭髮開門走了出去,方蘭芝還沒有走,見到楚聞夏出來了,連忙站起身來眼巴巴的看著她,楚聞夏有些於心不忍,用比較輕鬆的口氣說:「今天下午沒課啊?」
「哎,沒課。」方蘭芝連忙回答道,然後拿起地上一袋袋的東西,「最近天氣慢慢變冷了,媽媽給你買一些衣服,叔叔說你沒帶什麼衣服過來。」
楚聞夏本能的想拒絕,但是看著方蘭芝巴望的眼神,似乎她一拒絕,她媽媽下一秒就會掉下大顆的淚珠了,身旁的神聖和叔叔也用乞求的眼神盯著她,楚聞夏不忍心拒絕她們的好意,便點了點頭:「嗯,讓你破費了。」
方蘭芝泫然欲泣,有些悲傷地望著楚聞夏,年輕時嬌媚的臉上染上了歲月的風霜,可我見猶憐的樣子依舊沒有變,就是她對付男人的手段,她爸爸抵抗不了,方菲她爸爸也抵抗不了,男人都抵抗不了。
但是楚聞夏她心硬如石,所以她別開眼走開了。
走著走著,楚聞夏驀地問著自己,她從她的骨子裡憎恨她媽媽,可是她是不是也遺傳了方蘭芝?她的血液里流著她一半的血,多情的血,而這,算不算是罪呢?
楚聞夏突然感到一陣茫然。
方蘭芝最後還是留下來吃晚飯,晚飯的時候楚聞夏也沒怎麼吭聲,吃完飯,劉叔叔就把她叫到了書房,叔叔還是說著勸著她和解的話,別讓她媽媽過不去,他瞧著她們母女倆的這種年陌生人都不如的地步,十分的心疼,這種局面對誰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聞夏,你媽媽這次來本來想跟你一起回去,拜祭你爸爸,她一直都惦記著呢,審計人要照顧朋友,那麼叔叔嬸嬸就和你媽媽先過去,你媽媽也挺想見見你的外婆他們的。」
方蘭芝要拜祭她爸爸爸爸也是無可厚非的,聽人家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但是楚聞夏只是覺得好笑,有哪些那些荒唐不堪的過去,方蘭芝昨天是移植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站在叔叔,以及她爸爸的墳前的?
劉叔叔也問起了冷擎天的事情,事實上第一次見到冷擎天以後,劉叔叔就來問她冷擎天的名字,職業,儼然是一副大家長模樣,她把她們如何相處認識,都一一如實的告訴劉叔叔了。
可是劉叔叔瞞著楚聞夏找人打聽冷擎天,收到的回復是:本城最有前途的總裁人物,青年才俊,收入豐盛,人品靠得住,女婿的上上之遠。
劉叔叔為楚聞夏碰到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而打心眼的高興,她喜歡也好,拒絕也罷,我說什麼都不干涉,只是她年紀輕輕,劉叔叔提醒楚聞夏要把眼睛睜得大些,再睜大些。
楚聞夏從書房裡出來的時候,廚房裡已經為冷擎天準備好了色香味俱全的三個菜,補腦的色白魚湯,外加兩個潤口的素菜。
她媽媽和嬸嬸正在爐灶前頭,嬸嬸見楚聞夏出來,連忙熱情的喚她:「聞夏,過來嘗嘗這魚湯,你媽媽熬的,鮮得很。」
楚聞夏嘗了一口,確實很好喝,是他記憶中的味道,她以為她自己已經忘記了,沒想到她的味蕾還記得,一時間有些傷感,望著她媽媽那張忐忑的臉,楚聞夏真心的讚美道:「好多年沒吃過你煮的東西了,不過還是一樣的好吃。」
方蘭芝愣了愣,然後下一秒,她眼眶濕潤,連忙轉過身去擦去眼淚,肩膀一顫一顫的。
廚房裡頓時亂作一團,嬸嬸上前安慰她媽媽,楚聞夏瞥了她媽媽一眼,一聲不吭的走出了廚房。
沒有人知道,她媽媽哭的時候,楚聞夏的心也很痛,痛的她快要窒息了。
五點半左右,冷擎天催回的電話打了過來,裝可憐,說自己餓的胃都快抽筋了,本來就腦震蕩了,這麼一餓,就更加頭暈眼花了。
楚聞夏信冷擎天才怪,但是話是這麼說,她的手也沒有閑著,拿著被子和飯盒就走出了劉叔叔家。
她媽媽說還要再等一會兒,臨走前楚聞夏淡淡的說了一句:「我走了,你保重身體。」
方蘭芝的眼眶含著濕意,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目送著楚聞夏出門口。
在電梯里楚聞夏長嘆一口氣,對於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還是生她的媽,究竟是殘忍了些。
方蘭芝畢竟是她的媽媽,她唯一的親人。
走出了大樓,天已經暗了下來,路燈也亮了起來,照的四周一片金黃,點亮了暮色。
前方,一個穿皮靴的長發女郎從一輛白色的小汽車裡走了出來,是記憶中白凈的臉,已經脫去了少女時代的稚嫩青澀,顯現出了都市女郎的自信溫婉。
方菲站在路燈下對楚聞夏淺笑,好像小時候那樣:「去哪兒?我送你吧?」
楚聞夏愣了一下,倒也沒有拒絕,客氣的點了點頭:「好,麻煩你了。」
坐在方菲的車上,她也打開車門坐了進來,手搭在方向盤上,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眼睛看著前方,她們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誰都沒有開口,任由著思緒飛揚。
五年前她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學校,楚聞夏的爸爸帶著她辦轉學手續,她回到了教室,和同學道別,和大夥眼淚汪汪的揮別之後,她跟著她爸爸後面,低頭悶悶不樂的走向校門口,心情沮喪到了極點。
而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輕輕柔柔的聲音追在楚聞夏的後面,隨著風飄了過來:「聞夏——聞夏——」
楚聞夏對於這個聲音已經熟悉到了骨子裡了,柔軟的,耍起小姐脾氣來她也是軟軟的,讓人不忍心拒絕。
楚聞夏不斷的提醒著自己要恨她,甚至沒有跟她道一聲再見的心情,她想,這就是她對她微薄的懲罰,也許只有這樣,她滿是創傷的心才有一絲的快意。
但是楚聞夏還是下意識的回頭了,身後幾百米外方菲狂奔而來,朝著楚聞夏揮了揮手,身後的辮子也一甩一甩的,就像小時候她們一起跳牛皮筋一樣,不過當時她們笑聲朗朗,現在,笑容予她,只是一個奢侈品而已。
下午的風吹落了她們額前的頭髮,楚聞夏聞到了空氣中蕭索離別的味道,但是老天戲弄了她們,她和方菲做了那麼多年的好朋友,可是最後,甚至都不能心平氣和的說一句再見,便匆匆的離開了。
楚聞夏的爸爸那個時候已經被打擊出了一絲老態,表情複雜的看了楚聞夏一眼,推了推楚聞夏說:「跟菲菲去道個別吧。」
楚聞夏面無表情的瞥了方菲一眼,沒有再給人一點損自尊的機會,冷冷的扭過頭:「不用了,爸,我們走吧。」
然後楚聞夏不由分說的拉著她爸爸,快步跳上了一輛停在大門口的計程車,也不回的走了。
最後一次見面,楚聞夏一臉決絕,打定了主意一輩子不見方菲,可是五年後,命運又讓她們坐在了一起,也許這一次,她們可以說一句再見,心平氣和的。
方菲先開口了,聲音還是記憶中的那麼甜甜的:「我猜你一輩子都不想見到我,對吧?」說著,方菲轉過頭看著楚聞夏,目光炯炯,楚聞夏瞥了她一眼,而後木然的看著車窗前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許久的沉默。
「可是怎麼辦呢,」她停了停,驀的轉過頭來,凝視著楚聞夏幾秒「我很想來看看你…聞夏…我很想你…」
一聲熟悉到骨子裡「聞夏」,讓楚聞夏心潮澎湃,再也淡定不起來了,她記得小時候自己看過的一副油畫,畫裡面有兩個小姑娘,一個長發,一個短髮,一個拿著魚竿,一個拎著裝魚的小木桶,她們看著彼此在笑,她們的背後是太陽公公大大的笑臉。
這兩個小姑娘,一個叫做「聞夏」,一個叫做「菲菲」,從小到大就膩在一起,就像一對連體嬰兒,感情好到誰也不能讓她們分開。
可是事實證明,沒有感情是分不開的,因為命運在她們背後翻雲覆雨,能分開她們的事情太多,比如男人,比如家庭。
太多事情是無法抗拒,於是只能這樣接受命運的安排。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楚聞夏偏著頭看著窗外無盡延綿的夜色,真切切的感到無力,用對時間空間的臣服,以及膜拜,她們再也不是從前的聞夏和菲菲了,那兩個親密無間的小女孩已經死去了被時間的沙子活埋了,你手如林。而如今的她們,卻比陌生人還要疏遠幾分。
方菲不說話,楚聞夏只覺得手背一熱,愕然的低頭一看,發現方菲溫熱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而方菲的眼眶有些微微的濕潤,楚楚可憐的,讓楚聞夏一時間愣在了那裡。
她說:「有三個字,我一直欠著你的,…我也…沒有機會說…」
氣氛令人窒息。
「對不起…為我們所有的事情。」
楚聞夏沉默半晌,說道:「不用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