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南籬舊事
楚聞夏本來想去公司上班找點事情做的,可是冷擎天說之前他住院的時候,楚聞夏照顧它而忽略了自己的身體,所以說什麼也不準,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昨天晚上,冷擎天將她抱上了床之後,幾個翻雲覆雨的回合下來,冷擎天還是精神抖擻的,可是楚聞夏卻幾天都下不了床,冷擎天說自己下次應該溫柔點,並讓劉嫂給楚聞夏每天都做一些燉湯補身體,楚聞夏明白,冷擎天這是要把她養肥再吃的節奏。
晚上的時候,冷擎天工作還沒有回來,楚聞夏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覺得有些無聊,她便洗完澡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很亂,總覺得自己是在虛度光陰,她扒了扒及腰的長發了決定打個電話給劉叔叔他們。
劉叔叔是她爸爸將近三十年的好朋友,堪稱患難之交,而立之年在c大相識,一個上下鋪的兄弟。
劉叔叔出身書香門第,家裡在教育界頗有名望,而楚聞夏的爸爸祖宗十八代都是靠天吃飯的佃農,所以考進c大地質學的楚聞夏的爸爸可謂光宗耀祖,山溝溝里飛出的金鳳凰,鯉魚跳龍門的好事被人們傳唱多時。
三十年前的她爸爸只是一個連路人都要譏笑一回的酸秀才,一身粗布麻衣,老光棍一條,各路媒人踩破了爺爺家的門檻,可是自從大學歸來的她爸爸把頭輕輕的一搖,誰也不要,此時,他已經瞧不起同村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大腳姑娘了。
她爸爸三十幾歲步入中年的時候,為了一個姑娘情竇初開,而劉叔叔是他唯一知情的朋友,但是對於懵懂情事,她爸爸就是一張白紙,只會暗暗的偷尋芳蹤,若看見,一個人也會喜滋滋的傻笑上一整天,若是好幾天沒有看見她,則愁眉苦臉,悶不作聲的看書湊看到深夜。
劉叔叔嘗試過點撥她爸爸,可是她爸爸天生就是一顆榆木腦袋,就是不肯主動,口口聲聲說「人家女孩是城裡人,不成不成。」
劉叔叔連連搖頭,最好只好推波助瀾,託了那個女孩的室友幫忙,還搞到了兩張電影票,設計讓兩個人在c大的湖邊邂逅。
後來他們果然真的邂逅了,之後羞澀的兩個人肩並肩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后恰恰飄來了一陣夏雨,她爸爸脫下外套披在了兩人的頭上,一起踩著年輕的布子沖入了雨中。
她思考著還有什麼忘記說的呢?哦,對了,她爸爸是個美男子,別看他來自粗鄙鄉野,但是他身上濃濃的書卷氣正好糅合了淳樸與優雅,也沒有城市男人身上若隱若現的浮誇,自然而然的,自從那場夏雨之後,兩個人經常在掛好談天說地,就像電影里放的那樣,兩個人試探著對方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挪,年輕的臉在黑暗中紅成了一朵花。
後來兩個人熱戀,那個女孩總是摟著他的脖子親昵的說:「少峰,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像一片海一樣。」
那個女孩就是楚聞夏的媽媽,在楚聞夏十五歲的時候趁著她爸爸在外頭工作,與同一個院子的離婚男人暗通款曲,被提前回到家的她爸爸抓姦在床,旁邊還站著劉叔叔。
在那扇門被打開的時候,一個家庭就此分崩離析,而那個時候正處於青春期的楚聞夏,初戀時節,卻遭遇愛情,友情,親情的三重背叛,心灰意冷之際,跟著她爸爸一起掬一把淚,遠離城市的那個叫做家的地方,走向了山水深處。
她爸爸曾經背著手遙望著那片青山綠水,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以那種近乎滄桑的口吻對楚聞夏說:「聞夏,爸爸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這樣的結局,十七年,十七年的感情啊!」
楚聞夏心酸壓抑,轉頭瞥了一眼她爸爸那蒼白的鬢角。他是地質工者,常年風吹雨打的,比同齡人黝黑了一些,而此時,楚聞夏才驀然發現他的背已經佝僂,他眼角的皺紋深如溝壑,同時也暗示著他這些年來的辛苦和孤獨。
楚聞夏搭著她爸爸的肩膀,陪他看天邊那抹綠色,淡淡的說道:「爸,你至少還有我。」
而劉叔叔作為這場愛情與背叛的唯一見證人,她爸爸的摯友,在她爸爸最脆弱的時候她是他扶著爛醉如泥的她爸爸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的不許他就此滑落在地,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劉叔叔是他們家的恩人,而他還在繼續的幫助著楚聞夏。
在s市火車站被偷走了錢包的后,楚聞夏下意識的想向劉叔叔求助,可是電話一通,她聽到了劉叔叔那熟悉又溫暖的「喂」之後,便心潮翻滾,騰地掛了電話。
老友的離去已經讓劉叔叔痛徹心扉了,他也很在乎楚聞夏過的好不好,每一次電話過來,楚聞夏都以歡快的聲音假裝自己很好,其實,她那個時候很不好很不好,她只是不任忍心讓他老人家心酸。
劉叔叔有心臟病。
楚聞夏她爸爸走後的一個月時間裡,他長途跋涉,來看過楚聞夏兩次,長滿了老繭的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語重心長的說::「聞夏,來s市吧,以後把叔叔當爸爸,把你嬸嬸當媽媽,當我們的女兒。」
那一次楚聞夏哭倒在了劉叔叔的懷裡,痛哭流涕,卻還是堅定的搖搖頭。
但是之後劉叔叔的一通電話讓楚聞夏不得不背上行囊,來到了s市,義無反顧。
劉叔叔是知名學者,雖然退休了,但是還是發揮餘熱擔任了一家頂級的雜誌社的總編,她爸爸經常在那家雜誌社發表他科考以後的學術文章,但是前不久的時候,另外一家雜誌社的總編無意中告訴劉叔叔,最近他收到的幾篇文章與她爸爸的最新的研究成果有些驚人的相似,思路,分析過程基本上都是一樣的,甚至連語句結構都是她爸爸慣用的,署名作者卻是c大地質學博士方飛。
劉叔叔覺得很蹊蹺,親自閱讀了那兩篇聞夏,看了幾遍,最終下了定論,這根本就是她爸爸的手筆,卻被人偷梁換柱,署了別人的名字。
楚聞夏當場就震驚的閉不上嘴,語無倫次以後,才猛然間回憶起她爸爸的助手就是c大的學生,平時幫他處理一些在說。s市的一些瑣事,她爸爸很少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學術事業,更別說是他的助手了,楚聞夏只是偶然聽到了他提起過。
楚聞夏當時氣氛的砸碎了家裡的門,她爸爸屍骨未寒,為科學事業嘔心瀝血,到最後卻被這種無恥小人竊取了一生的心血,她差點就要掄著拳頭直接奔向了c大,找到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劉叔叔則極力的勸楚聞夏要冷靜,囑咐她將她爸爸的手提電腦和所有資料都帶來了,以便對薄公堂。
於是楚聞夏來了,義無反顧的來了,為了她爸爸的榮耀以及自己所受到的恥辱。
劉叔叔那個時候不在家,是她嬸嬸接的電話,她們寒暄了幾句,她嬸嬸問她住在哪裡,她撒謊道,是高中同學,女同學,想與她敘敘舊。
嬸嬸不放心,在電話那頭怪她為什麼往外人那裡,即使是高中女同學,那也是鬧彆扭幾年了,畢竟生分,讓楚聞夏路快點搬出來,她已經打掃好了房間給她,也好陪陪他們這空巢的老頭老太。
又聊了幾句,嬸嬸大概在煲湯,匆匆的掛了電話,而出於坐在沙發上又沉思了一會兒,感覺到了肚子空空的,遊魂似的飄到了廚房,準備了下點清水面對付對付。
煮開水的時候,楚聞夏托著腮幫子靠在廚房門口,看著這寬敞明亮的客廳,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了一輛流線型轎車滑過,帶出了幾片枯葉。
想起了剛剛進冷擎天的家裡的時候,見到楚聞夏拘束又克制,連忙客氣的說:「楚小姐,你可以隨便走動的,當成自己家好了。」
如今冷擎天對她說了這樣幾乎一模一樣的一句話,但是楚聞夏並沒有了之前的羞澀和膽怯,她那個時候不喜歡住這豪華的住所。
畢竟不是她的家,怎麼可能假裝是,楚聞夏騙不了自己,雖然她很多次在心裡說服自己,可是最終還是沒有向自己的真實想法妥協。
水已經滾了,水蒸氣撲撲的冒了出來,楚聞夏突然下了一個決定。
下午她去超市買了菜回來,她記得冷擎天不挑食的,之前楚聞夏住在他家的時候她吃著楚聞夏煮的那些東西,他來者不拒,一會兒工夫一碗飯就見底了,不會有太多的溢美之辭,但是楚聞夏能從冷擎天的眉眼裡看出來了,她對自己的廚藝還是非常滿意的。
楚聞夏的祖母曾經是著名烹飪世家的千金小姐,四大菜系無一不通,而且還特別擅長淮陽菜,後來家裡世道變得太快了,家道中落,但是只要她祖母身在廚房,手裡拿著一把勺子,世家子弟的霸氣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來了。
她奶奶將她祖母的手藝學了一個八分,楚聞夏在家裡的那些年,盡得她奶奶的真傳,她爸爸經常吃的讚不絕口,而且停不住嘴,就連隔壁的鄰居,也時不時的捎上自己的小孫子,到楚聞夏家裡蹭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