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告別
「爸爸……」楚聞夏的呼吸好像在一點一點的凝固。
楚聞夏沒辦法忽略醫生說的話，一想到父親的生命危在旦夕，隨時有可能離去，她就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被冷凍住，霎時間手腳冰冷，連心臟都快要凍住了。
她驚慌地後退幾步，雙手一直在身前擺動，此時的楚聞夏顯然已經有些執拗了。
「我不進去……」楚聞夏依舊固執地拒絕著。
醫生看著楚聞夏這樣自欺欺人，見慣了生死離別的醫生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扯下口罩，催促道：「請家屬快點進去好嗎？」
「我……」楚聞夏還想說些什麼。
「算了。」
從楚聞夏身後，傳來一個清冷的男聲。
她轉頭，看到了冷天擎就站在她的身後，不遠不近，只是剛好能夠讓他一伸手就能碰到楚聞夏。
他伸手，攬住了楚聞夏的腰，安撫地摸了摸楚聞夏的頭髮，親了親她的額頭。
「她不想，就算了。」
這句話，是對醫生說的，聽起來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
「額……」醫生有些愣神，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冷天擎雙手將楚聞夏攬入懷中，讓她背對著手術室門和站在門口的醫生，一隻手按住楚聞夏的頭，讓她埋在自己的胸膛里。
他抬起頭，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醫生，然後又馬上把目光轉到楚聞夏身上。而就這一眼，讓醫生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深色的眼眸中沒有絲毫的溫度，彷彿眼前的一切都不能讓這眼眸掀起絲毫波瀾，冰冷毫無機質的眼神就這樣悠悠地劃過醫生，不知為何，偏偏就是這樣輕描淡寫的一眼讓醫生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
明明這人沒有說話，更沒有任何動作，甚至看上去對懷中的女子呵護備至，一副毫無威脅的樣子。
太危險了，這人太危險了。
「我、我知道了。」醫生僵硬地回答，把口罩帶回去馬上跑回了手術室。
看著醫生離開，冷天擎帶著懷裡的楚聞夏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他也不著急開口，只能輕撫著楚聞夏的頭髮，時不時湊上去在楚聞夏的額頭印上一吻。
就是冷天擎這樣極為珍惜的行為，讓楚聞夏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她伸出手，環住冷天擎的脖頸，如同一個無助的孩子，尋求著溫暖。
也許是冷天擎讓她感到了安心，她無意識地，用下巴像貓兒撒嬌般磨蹭著冷天擎好看的鎖骨。
冷天擎輕撫楚聞夏的手有了一瞬間的停頓。
忍住。
他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
冷天擎雙手環住楚聞夏的腰，將下巴置於楚聞夏柔順的頭髮上。
「聞夏，我不想你後悔。」他突然開口。
「後悔？你說什麼？」楚聞夏不解地抬頭，和冷天擎對視。
冷天擎伸手，把楚聞夏又按回自己懷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冷天擎的聲音平靜得不可思議。
感受到懷中人突然僵硬住的身體，冷天擎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將楚聞夏抱得更緊了。
「我只是不想你後悔。」
「可是……」楚聞夏十分猶豫。
「現在，你最起碼能和你父親說一聲再見。」
「可是、可是……」楚聞夏也急了，她不想面對這樣的事實，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急得眼角泛起了淚花。
冷天擎動作輕柔的將楚聞夏的眼淚拂去，從沒這樣勸過人的他此時也感到有些苦手。
「別怕，我在。」他想不到別的了，只能這樣勸慰。
他不是在說謊，楚聞夏自己心裡也十分清楚。
等將楚聞夏的眼淚拭去，他雙手捧起楚聞夏的臉，讓她直視自己，萬分認真。
「聞夏，去吧，去見你父親最後一面。」
楚聞夏雙手下意識的攢緊了冷天擎胸前的襯衫，她看著冷天擎的眼睛，發現他的眼裡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成分。
她終究還是要接受這樣的事實，楚聞夏終究還是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好。」她帶著哭腔答應了下來，眼裡又開始濕潤。
聽到楚聞夏答應，冷天擎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他讓楚聞夏站起來，自己則又站到她的身後，雙手放在聞夏的肩膀上，他低下頭，自身後湊近楚聞夏的耳朵。
「去吧。」彷彿是安慰，又彷彿是給予動力。
楚聞夏到底還是鼓起勇氣走進了手術室。
推開手術室門，鋪天蓋地的醫藥味衝進楚聞夏的鼻腔。
手術室里的醫生、助手們都將目光集中在了楚聞夏身上，然而她並沒有在意這些目光。在進門的瞬間，她的眼中就只有躺在床上戴著呼吸器的父親。
她強忍著心中那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悲傷，緩慢走上前。
看著眼前的面無血色的人以及那幾乎感覺不到的呼吸，楚聞夏眼淚還是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爸——」楚聞夏用著顫抖的聲音說。
應該是聽到了楚聞夏的呼喊，躺著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看到了站在一旁雙目含淚的楚聞夏和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的冷天擎。
興許是意識到自己的狀況，又或許是迴光返照，楚父面色愈發紅潤，面上居然帶上了笑容。
「是聞夏啊……」楚父微微歪頭望向楚聞夏。
「爸，我……」雖然是下定決心進來了，可心中思緒萬千，楚聞夏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聞夏，你愛他嗎？」
「啊？」
面對楚父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楚聞夏沒有反應過來，獃獃愣愣地看著楚父。
「你愛他嗎？」似乎是過了迴光返照的的時間，楚父的臉色再次黯淡了下去，連眼神都灰暗了不少。
「我、我……」楚聞夏也看出了楚父現在的狀態，著急得根本沒有注意楚父再一次問出的同樣的問題。
突然，身後伸出兩隻手，將楚聞夏環住。
自從進入手術室就再也沒說過話只是默默地站在楚聞夏身後的冷天擎這時突然走上前來。
他的目光越過懷裡的楚聞夏，直直地看著楚父，以往冷淡的臉上此時全是前所未有的執著。
他的聲音低沉而冷冽，語氣堅定得彷彿是在宣誓。
「我愛她。」
手術室一片寂靜，空氣都停了下來，安靜得似乎這裡只有冷天擎和他懷裡的女子兩人而已。
「啊，這樣啊……」楚父應該是安心了，也正因如此，他的臉色一瞬間灰敗了下去。
「挺好……」
這樣說著，楚父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慢慢地，楚父的聲音消失在了空氣里。
「爸——！」楚聞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大聲地哭喊著，用力地撲到了楚父的身上。
冷天擎看著陷入悲痛的楚聞夏，不忍心的別過頭去。
其他無關人員都離開了，手術室里僅剩下楚聞夏悲傷得不能自己的哭聲，伴著手術室里慘白卻又無處不在的燈光，倍感凄涼。
也不知是哭了多久，楚聞夏就這樣趴在床上弱弱的抽泣著，已經哭得沒了站起來的力氣。
看楚聞夏發泄的差不多了，冷天擎走上前輕柔地將楚聞夏抱起。
也是真的沒力氣了，楚聞夏兩隻手就這樣懸在空中，沒有伸過去掛住冷天擎的脖頸。
冷天擎抱著楚聞夏走出了手術室。
路上，他一邊親吻著楚聞夏泛紅的眼角，一邊問道：「你父親的後事，我讓向林和你一起忙好嗎？」
楚聞夏仍舊止不住的抽泣著，也沒有把冷天擎的話聽得十分清楚，只是覺得冷天擎說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盲目的點頭答應下來。
「我想先回家。」好不容易緩過來了一點，她伸手環住冷天擎的脖頸，將自己往他懷裡嵌。
「好，我們先回家。」冷天擎親吻著楚聞夏的發頂，寵溺地說。
回到家中，楚聞夏從冷天擎的懷裡掙脫出，不顧柳媽擔心的詢問，徑自走回自己的房間中。
「柳媽你先去準備晚飯吧。」冷天擎喊住正打算敲門的柳媽。
「可聞夏……」柳媽還是擔心得不行。
冷天擎走到門前，敲了敲門，沒有任何回應，他推開門，果然沒有鎖門。
他沒有立馬進去，而是轉頭看向柳媽，聲音低沉：「去準備晚飯吧。」
「哦、哦，好。」如果這個時候還沒反應過來，柳媽也不會這樣安然地待在冷宅中，就算和楚聞夏再怎麼關係好，冷天擎也不會讓一個沒有眼色的人待在冷宅的。
「嗯。」冷天擎不再看柳媽，放緩腳步走進了楚聞夏的房間中。
果然。
楚聞夏一進房間就把自己摔在床上，把整張臉都埋進了柔軟的枕頭裡。
冷天擎看楚聞夏這個樣子，也只能嘆了口氣，走上前，坐在床邊。
感受到床邊的塌陷，頭髮上被什麼溫暖的東西籠罩住了。
楚聞夏輕輕地轉頭，原來是冷天擎的手不輕不重的摸著楚聞夏的頭髮。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楚聞夏總覺得冷天擎對她的頭髮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
「是你啊，我以為是柳媽。」
「嗯」冷天擎低低地回應著。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冷天擎的聲音和在醫院時給人的感覺有了些許的不同，在醫院裡時他的聲音充滿了安撫意味，雖然和平常一樣聲線平穩，但讓人十分安心。
現在的聲音沉穩彷彿沒有絲毫起伏，但楚聞夏偏生從裡面聽出了一絲淺淺的，但不容忽略的暖意，就像是冬日中越過雲彩，攝入深雪的陽光，靜靜地溫暖著人心。
「不了。」楚聞夏到底還是沒能從楚父給的傷痛中走出，一想到楚父，淚意瞬間翻湧，像是要噴涌而出。
看楚聞夏一副又要哭出來的樣子，冷天擎心疼得緊，他低下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道。
「別哭。一切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