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困獸
當天蒙蒙亮時，楚聞夏就已經醒了過來。
靠在床頭，楚聞夏獃獃的望著窗外面，此時的天才剛微微亮了起來，太陽還沒有露臉，天空還有些灰濛濛的。
早晨的醫院格外的安靜，走廊里只有依稀的護士走路的聲音，可能是有一兩個值夜的醫生剛下班，傳來打招呼的聲音，聲音里還伴著濃濃的哈欠。
「現在幾點了？」楚聞夏有些不走心的想著，就順手摸索起床邊的手機，打開手機鎖屏看到屏幕上的數字，楚聞夏有些唏噓起來。
才六點啊，柳媽估計還要一會兒才會過來呢，待會兒天擎也會來了吧？要不再睡會兒好了。
空落落的病房裡顯得冷冷清清的，屋子裡只有楚聞夏翻身時被子摩擦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樣的早晨，楚聞夏都快要習慣了。
自從住院以來，楚聞夏總是很早就會醒過來，沒有原因的就像是形成了生物鐘了，每天天一亮就會醒。
本來這看起來很健康的生活方式卻是因為楚聞夏心裡沉沉的包袱，每天早起也就罷了，很難入睡才是最讓她頭疼的地方。
這幾天楚聞夏的身體已經在醫院裡漸漸的養好了些，柳媽每天準點一頓不落下的往醫院跑，給楚聞夏送吃的。
光光是湯楚聞夏就已經喝了不下五種了，而冷天擎也是一抽空就往醫院跑，在他們面前的楚聞夏總是笑著的。
笑著接受他們的好，希望自己的笑容能帶給他們一些寬慰，可是當他們走後，楚聞夏剩下的只有心裡沉重的過去。
即使是閉上眼睛都似乎能聽到孩子的哭聲，曾經那種存在在自己腹中的生命溫度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連帶著父親的存在一起消失了。
楚聞夏躺在被窩裡，強迫自己再睡一會兒，然而翻來覆去好幾次確實依舊沒有半點睡意。
一直等到東方的太陽漸漸露出臉來，楚聞夏也沒再睡著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踢踢踏踏的似乎有刻意的剋制著腳步的聲音，楚聞夏翻了個身望向門外，柳媽先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門。
「柳媽？」楚聞夏眯了眯眼，突然進來的燈光還是多少有些刺眼，楚聞夏還有些不適應，聲音帶著一些剛醒的沙啞。
「咦？怎麼起的這麼早？」本來還小心翼翼擔心吵醒楚聞夏的柳媽扭過頭去一臉驚訝。
「嗯，沒什麼睡意就醒了。」楚聞夏笑笑想要帶過這個話題。
後面冷天擎就緊跟著走了進來，看了眼楚聞夏語氣柔和的問：「醒了？」
「嗯。」楚聞夏看著徑直向自己走來的冷天擎，微微帶著笑的回應。
冷天擎放下手裡的東西，走近楚聞夏，彎腰輕輕吻在了楚聞夏的額頭上：「早上好啊，昨晚睡得好么？」
大概就像是寒冷的冬天裡，突然走進了一家咖啡廳，不僅有暖氣還有淡淡的咖啡香，有些醉人，又被咖啡因熏得清醒。
「嗯，挺好的。」楚聞夏笑著，將臉埋在冷天擎的頸窩出輕輕蹭了蹭。
「嗯，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果斷時間，我陪你去散散心吧。」冷天擎緊緊摟著懷裡的人，心臟還是有些隱隱的作痛。
他甚至憎恨過自己，自從遇到自己以後的楚聞夏總是在不停的受著傷，他不知道楚聞夏這一次是不是真的走了出來。
而等到楚聞夏真正走出來又需要多久？這一切他都不清楚。
但是冷天擎很清楚的是他會一直陪著她，陪著她度過那些難熬的時光。
冷天擎來了以後很快就離開了，公司那邊還需要他，柳媽一直在一旁幫楚聞夏收拾著東西，像以往一樣的陪楚聞夏嘮嗑。
「唉，總算是出院了。」柳媽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嘆息，「這一年裡面我都來了多少次醫院了？」
「你說說你們這些孩子，也不好好保重身體……」
說著柳媽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打住了，沒再繼續往下說。打著哈哈的轉移了話題。
楚聞夏聽到柳媽的話倒也沒多大的反應，不是她不在意而就是因為太在意了從未放下，所以那件事情一直壓著突然聽到也就不會驚訝了。
楚聞夏心裡有的只是滿滿的冷和難過，那種壓抑的苦悶，想哭卻沒有眼淚的難過。
「啊，今天下午就可以回家了真是太好啦！我在家裡給你準備了一堆好吃的呢。」
「呵呵，再這樣吃下去我恐怕就要肥成豬了。」
「哪會？你看看你現在瘦的，可得好好額補補才行呢。」柳媽叉腰，看著坐在床邊顯得單薄而憔悴的楚聞夏。
「是是，都挺你的。」楚聞夏好笑的看著柳媽，只是應和。即使再不開心，面對別人的好的時候還是會心存感激。
等到了出院時間，冷天擎準時出現在了醫院門口，柳媽和冷天擎上上下下的收拾完東西，冷天擎推著輪椅走進了病房。
楚聞夏此時正坐在窗邊發獃，現在她總是時不時就發獃，也沒想什麼，就這麼坐著一句話不說她覺得自己可能能坐一天。
冷天擎站在門外，眼神黯了黯。而後調整好情緒，繼續推了進去。
「在發什麼呆呢？走啦，回家了。」冷天擎笑著走近楚聞夏，說著還眼神示意了下手裡的輪椅。
「推這東西來幹嘛？我腿又不瘸。」楚聞夏緩過神來，看著冷天擎手裡的輪椅也是笑，感覺冷天擎搞的自己像是個癱瘓了的人一樣。
「怎麼？你的意識是我直接抱你比較好？」冷天擎也不回答楚聞夏，只是帶著揶揄地語氣調侃楚聞夏，說著就要走上前來。
「嗐嗐嗐~好，我坐我坐就是啦。」拗不過冷天擎，楚聞夏乖乖坐上了輪椅，冷天擎推著他走了出去，出電梯之前，楚聞夏聽到冷天擎說。
「聞夏，我會陪著你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嗯。」楚聞夏笑著伸手摸了摸冷天擎的胳膊，望著冷天擎的眼睛就像在說：「沒事兒，我沒事兒。」
汽車不一會就到了家，當距離那棟已經很久沒有回去的公寓越來越近時，楚聞夏分明感受到了自己內心裡的不安。
一種蠢蠢欲動的消極情緒在內心的深處開始滋生，楚聞夏微微捏緊的自己的手，眉頭不自覺的蹙了起來。
「到了，下車吧。」柳媽率先下了車，站在門邊滿臉帶笑的看著楚聞夏。
楚聞夏有些吃力的笑了笑，「你先進去吧。」柳媽望了眼駕駛座上的人，笑了笑沒說話，跑到後背箱提起東西就向屋子裡走。
「走吧。」冷天擎熄了火，繞道楚聞夏這邊來伸手。看著坐在座位上的楚聞夏半天沒反應，冷天擎皺了皺眉。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不，不是。」楚聞夏緊緊攥著拳頭，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如何向冷天擎描述此刻自己的感受。
就像在她面前的不是一棟屋子，不是他們兩的家，而是一頭猛獸，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猛獸，那裡有父親的鮮血。
看著楚聞夏痛苦的表情，冷天擎越發著急起來，上前摟住在微微顫抖的楚聞夏，「聞夏？聞夏，到底怎麼了？」
冷天擎的手附在楚聞夏的後背上，一下下的輕撫，以此來安撫懷裡顫抖著的楚聞夏。
「天擎，天擎……」楚聞夏也緊緊地抱著冷天擎，感覺自己的情緒在爆發的邊緣。
「聞夏，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
「天擎，我還是做不到。」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楚聞夏終於說了出來，多日來的偽裝也在瞬間破碎。
開口的一瞬間，楚聞夏就聽到了自己的哭腔，她想哭想哭很久了。
抱著冷天擎，楚聞夏沒再說什麼，只是一個勁的哭泣，眼淚已經濡濕了冷天擎的大半衣服，冷天擎也不問只是摟著楚聞夏。
他知道楚聞夏心裡的哭，可是他又不知道，因為不是本人所以不能體會，那種痛他看得到卻沒辦法為楚聞夏分擔。
「天擎，我現在只要靠近這個屋子就會想起爸爸，想起……想起我的孩子。」楚聞夏順了順氣，有些無力的說著。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要把我的親人一個個的從我身邊奪走？為什麼？」
楚聞夏憤怒，卻不知道在向誰憤怒，冷天擎么？這與他無關，天么？這更加於事無補。
「聞夏，聞夏，你還有我還有我。」冷天擎摟著楚聞夏，緊緊地抱著想要給她一點力量，「我們不住這兒，我們現在就搬出去，不住這兒了。」
就像是在哄一個孩子，冷天擎只能儘力滿足楚聞夏，他不知道除了陪伴和盡最大努力的滿足，他還能給楚聞夏什麼。
楚聞夏趴在冷天擎懷裡不再說話只是哭。
等到楚聞夏稍稍緩和下情緒以後，冷天擎就聯繫向林迅速找了一間出租屋帶著楚聞夏搬了過去。
而在屋子裡忙東忙西準備了一桌子菜的柳媽接到電話時，只剩下了深深的嘆息，她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只是嘆：「哎！苦命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