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龍庭大怒
「你一五一十的將廷議上眾人說的話重複給朕聽。」朱由校見談敬冷靜下來後方才板起臉問道。
「是，奴婢遵旨。廷議一開始禮部尚書丁紹軾丁大人舉薦南京兵部尚書王在晉，但給魏大學士駁回了。後來工科給事中郭興治出言頂撞魏大學士……」談敬一五一十的將廷議上眾人的話重複了一遍，甚至還模仿起了郭興治義正言辭的模樣，只是他那微胖的體型配上尖銳的嗓音說起這番大義凜然的言辭來顯得格外滑稽。
朱由校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談敬見皇上好久不見的笑容又回來了，心裡激動，於是更加繪聲繪色的講述起來，直至講到郭興治被魏忠賢命人拖至午門廷杖，陡見皇上臉色變得鐵青，方才猛地閉上嘴巴。
「你是說郭興治又舉薦了趙彥與熊廷弼？」朱由校一字一句的問道。
「是，奴婢絕不敢撒謊欺瞞皇爺。」談敬見朱由校臉色鐵青，慌忙跪下回道。
「好，很好！你做的不錯，去內庫領十兩銀子。退下吧！」朱由校壓著怒火，安撫道。
談敬躬身退著出了東暖閣，六神無主的向內庫走去，雖然皇上剛剛賞賜了十兩銀子，但他心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只是乾清宮一個管事，剛才的話若傳到王體乾或者魏忠賢耳朵里，准少不了一頓臭罵，倘若這二人今後在皇上身邊再說幾句壞話，只怕就給趕去鳳陽圈禁起來，想到被圈禁的日子，談敬不由得一陣膽寒。
就在這時，內官監掌印李永貞執著拂塵在十幾名小內侍的隨行下朝乾清宮走來，談敬忙小步迎上去躬身行禮道：「小的見過李公公！」
李永貞見談敬臉色煞白，笑呵呵的問道：「剛才被皇爺罵了？你也不小心著點。」
「李公公知道的，小的最為膽小，皇爺罵奴婢也是為奴婢好。」談敬陪著笑臉回道。
「行了，忙去吧。」李永貞見談敬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忙趕他離開。
待談敬走遠了，李永貞收起笑容，冷冷的說了一聲：「待會都給爺小心著點，倘若惹皇爺生氣，小心爺抽了你們的筋。」
一眾小內侍慌忙稱是。
不一會，李永貞等人小心翼翼的走進東暖閣，見皇上站在一處屏風前不知在想什麼，腳步放輕，生怕打擾了皇上，待走到跟前方才輕聲說道：「皇爺，這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奴婢們從尚衣局選了幾件涼快的便服，請皇爺過目。」說著擺手讓身後十幾名捧著便服的小內侍上前一步。
「.……」
「皇爺！」李永貞見皇上沒反應，又上前一步，輕聲叫了一聲。
不料，這時朱由校猛然轉過身來，嚇了李永貞一跳。
「立即去傳旨，命王體乾速來乾清宮，並十二監掌印、管事也一併前來侯旨！」朱由校鐵青著臉說道。
「是，奴婢遵旨！」李永貞被朱由校的模樣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跪倒接旨，然後才一路小跑著傳旨去了。
留下十幾名捧著衣服的小內侍戰戰兢兢的在暖閣內跪著。
不多時，王體乾匆匆忙忙的從河邊值房趕到乾清宮來，由於傳旨的李永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路上忐忑不安的回想著是不是哪裡說錯話惹皇上不高興了？
待進了東暖閣內，只見皇上背著這身盯著屏風一動不動，十幾名捧著衣服的小內侍在門前跪著，王體乾頓時感到不妙，悄悄走進殿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然後慢慢膝行至皇上身前，小聲稟道：「奴婢該死，惹皇爺動怒，請皇爺恕罪。」
朱由校仍然一動不動，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
王體乾心中越來越懼怕，額頭杵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一刻鐘后，十二監掌印、管事也急匆匆的趕到東暖閣外，見王體乾正跪在地上，眾人不知發生了何事，也一起跪倒在地，烏壓壓的幾十人將整個暖閣門口都擠滿了，後來的人只能跪在殿外。
如此這般跪了一刻鐘后，朱由校方才從容轉身，盯著地上的王體乾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可知罪？」
「呃……奴婢該死！奴婢知罪！」王體乾愣了一下，慌慌張張的回道，他哪裡知道犯了何罪？只是條件反射罷了。
「犯了何罪？」朱由校上前一步，低頭看著王體乾的腦袋問道。
「請皇爺明示，奴婢實不知犯了何罪？」王體乾急的眼淚都要掉了出來。
「不知？來人，掌嘴！」朱由校大怒，喝道。
兩名內侍上前將王體乾拉起來，一名中年太監過來掄起手臂就朝王體乾臉上摑去。
「啪」
「啪」
「啪」
一聲聲脆響傳進跪著的眾太監耳里，彷彿是抽在心上，皇上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火，也從未當著眾人的面教訓過內侍，而且還是司禮監掌印，眾人惶恐不安下頭伏的更低了，有膽小的已經是瑟瑟發抖起來。
「現在知道了嗎？」朱由校擺擺手讓掌嘴的太監停手。
此時，王體乾已是口鼻出血，跪在地上以額觸地，不住的叩頭，片刻功夫，額頭已是鮮血直流。
哭喊著：「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朕讓你召集廷議，回來時一五一十的將結果稟報於朕，你卻遮遮掩掩，試圖欺瞞於朕，爾等還當朕是三歲小兒乎？」朱由校怒斥道。
「奴婢該死，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皇爺饒命！」王體乾拚命的叩頭求饒道。
「往日里爾等欺上瞞下，將文武百官呈上的題本挑三揀四的念給朕聽，朕也就不計較了，真當朕大字不識一個是吧？」說到這裡，朱由校心中怒氣愈盛，氣急之下，一把將桌子上一隻青白釉筆架山推了出去。
「哐當」一聲，筆架山飛出去好遠，正好砸到跪在御案前的李永貞額頭上。
李永貞悶哼一聲，連忙將頭伏在地上，卻也不敢再叫出聲。
「今日廷議乃是會推出鎮遼東的重臣，不僅關乎遼東戰局，更是關乎朝廷安危，如此大事，爾仍敢欺上瞞下，是不是不把祖宗定下的規矩放在眼裡？是不是不把朕放在眼裡？」說道最後一句，聲音陡然提高。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皇爺饒命！」王體乾聲淚俱下的哭喊道。
「朕今日的話是說給王體乾聽，也是說與爾等聽，今後再敢有人欺瞞於朕，遮遮掩掩，甚至在文武百官們的題本上搞小動作，朕絕不饒恕！」朱由校環視眾人一眼，厲聲說道。
「奴婢們再也不敢了！」眾人慌忙應道。
「今日廷議上所有太監罰俸半年，以儆效尤！」
「廷議諸臣中顧秉謙、魏廣微、馮銓、朱延禧身為內閣大學士，對廷議結果不據實上奏，實乃欺君之罪，傳旨各罰俸一年，上表自辯！」
「奴婢們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