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那天晚上
咕嘟咕嘟咕嘟，水在鑄鐵壺中發出竊竊私語。可是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卻相視無言。
原本梵凡以為從醫院回來的時間還早，卻沒想到還沒下車就看到田嘉銘站在女書學苑的門口等著自己。
龍淼感覺這件事事關重大，所以表示並不想參與她和田嘉銘之間的會見，於是參與了今天晚上安排的分享課。
此時會客間就只剩下梵凡和田嘉銘兩個人。
或許兩個人都是在強烈的情緒驅動下才決定見面的，可是真的見了面，卻完全不知道從何說起。
「到底，發生了什麼？」田嘉銘看著精神狀態欠佳的梵凡，自己的神情也變的緊張了。
梵凡看著田嘉銘，不知道怎麼就突然的想起來龍淼在車上說的話，突然感覺之前自己對田嘉銘遮遮掩掩，躲躲閃閃實在是沒什麼必要。
於是她直接了當地對他說：「白浩楠手裡有對我不利的東西，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是，拜託你請不要問我，那不利的東西是什麼。今天上午，我慌了神所以給你打電話，但是現在想想其實沒必要。」
咕嘟咕嘟咕嘟，水翻滾的聲音重新佔領了這個房間，又是一陣沉默。
「他做什麼了？」田嘉銘張嘴問，好像才想明白梵凡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把東西裝進快遞里寄給了我，可是我一直忙，直到今天才想起來拆封，太匆忙了，所以沒有仔細查看，不是很確定對方的意圖。」梵凡誠實地對田嘉銘說到。
田嘉銘好像又思考了一下，然後說：「我知道了……」
在梵凡看來，這就是田嘉銘和徐冬青最大的不同，他從不要求對方，卻也不太會說話哄人，可是他卻會努力將自己該做的事情，全都做好。
一句我知道了，就大代表著他會管。
梵凡抿抿嘴說：「對不起，總也將你牽扯進來。其實……這件事和你沒關係的……」
咕嘟咕嘟咕嘟，又是一陣沉默。
「其實我問了很多人，他們都不知道你休學是為什麼……」田嘉銘突然的冒出這句話，讓梵凡的心咯噔一跳，一晚上，梵凡的腦海中都是龍淼的那句「他只要想知道，就一定會知道。」
對於田嘉銘在乎過去發生了什麼這件事，梵凡既覺著開心，又覺著恐懼。她內心深處其實還在期望著兩個人可以去面對當年發生的事情，然後坦誠相待，給彼此那段懵懂感情一個或喜或悲的結局。可是她又不想他去碰觸那些疼痛的過去，假如田嘉銘在乎，梵凡會心痛，假如田嘉銘不在乎，她一樣會心痛。
梵凡表情的變化讓田嘉銘知道自己踏入了雷區，他立馬斂了聲，不再繼續問下去。
「那麼，我先走了，明天還有些別的事。」梵凡的心不在焉，讓田嘉銘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他決定離開，讓對方一點呼吸的空間。
梵凡看著田嘉銘離開的背影，突然對他說了一句：「我決定要和徐冬青在一起了，所以，這件事你可以不用管的。」
田嘉銘停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來沖梵凡笑笑說：「我也快要結婚了，在那之前，我想盡量幫你做點事情。就當是當年的補償……」
田嘉銘走了，梵凡坐在那裡，有點恍惚。
那時候是不是也是同樣的夜晚。不，應該還要稍微暖和一點的時候。
男孩和女孩下了晚自習一起回家，因為考試，所以今天放學的時間反倒比平時早一點。
「今天考的不太好。」上學的時候，女孩子總是比較在意分數的。
男孩安慰道：「沒關係，只是發揮失常了而已，你就是太緊張了。」
女孩抿抿嘴，有些不開心，似乎考不好的原因不僅僅在於緊張：「還有半年就高考了，你打算去哪裡？」
說話間，女孩眼中有期待也有不安，男孩雖然看見了，但有些迴避，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還……還沒想好。」
但是女孩並沒有放棄，她追問道：「他們說你家會讓你出國，是真的嗎？」
男孩有點生氣，回答道：「我的事情，也不能他們說怎樣就怎樣吧！」
但是女孩並沒有被男孩英雄氣概的宣言打動，反而心中因為印證了班裡的傳言而變的十分失落。
「被難過，我們一定可以考到同一個城市去的！」一邊說，男孩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彩虹糖果。
女孩看到糖果，放在了嘴裡，但是那種甜蜜已經不能填補內心的苦澀。
可是她還是努力的對男孩笑了，假裝很幸福的樣子，以此來感謝男孩的糖果。
開心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再有一個路口女孩就要到家裡。
「就到這裡吧，讓我爸爸又看見你來送我就不好了。」雖然離女孩的家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因為女孩的父親會到路口來接她，所以他們每天都會在這裡告別。
「快到生日了，你想要什麼？」今天一晚上男孩都在聊東聊西，不想和女孩說起以後，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未來有點遠。
女孩笑了，可是她的心愿卻無法說出口。
想和你一起。
看女孩不說話，男孩說：「那，等今年過生日的時候，我要送你滿滿一盒的彩虹糖。」
雖然這和女孩想的不太一樣，但是她心中仍是甜蜜的好似已經收到了彩虹糖。她鄭重地點點頭說：「好啊！」
男孩一邊遠去一邊朝女孩揮手說：「好啊，那就說定了！」
女孩沒有說話，卻在心中回答：好啊，那就說定了。
告別了男孩，梵凡繼續一個人往前走。但因為放學早，父親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衚衕口等著自己。
女孩看了看深邃的衚衕，心中稍稍有點慌張。
其實女孩並不膽小，也常常獨自從這條衚衕里走來走去。但是今天這個衚衕看起來就是有那麼一點點面目可憎。
走吧，沒事。
女孩給自己打氣。
於是邁開腳步，向衚衕深處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梵凡！」突然女孩聽到背後有一個陌生的男聲叫自己。
她並沒有多想，知道自己的名字人，或許是哪個男同學吧，雖然一直也沒有聽說哪個同學跟自己住在一起。
女孩很自然的回頭，她沒想到竟然是隔壁班的小混混。
「走開！不要啊！」女孩完全不記得那是怎樣胡亂的場景，好在秋天的衣服，不是那些男生隨便可以撕開的。
可是父親路過的時候，她的鞋子和襪子已經被扯掉了，長頭髮也抓的亂七八糟，書包和裡面的東西也散落了一地。
她想哭，她想要父親能夠抱她一下，可是一身酒氣的父親卻上來就給了她一巴掌。
臉頰火辣辣的疼，耳畔傳來父親憤怒的咒罵：「讓你跟那些下三濫的男生混在一起，出事了吧！你這樣傳出去，我的臉還往哪裡放！」
很多事情梵凡現在回想起來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可是赤著腳傳過冰冷堅硬的衚衕的感覺仍然十分清晰。每每想起來，還一如昨天才發生了一般。而田嘉銘，在十字路口告別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
一個十字路口，從此分割了男孩和女孩的命運。
咕嘟咕嘟咕嘟，當龍淼回到會見室的時候，已經只剩下梵凡一個人坐在那裡看著窗外的景緻了。
「田嘉銘呢？」龍淼來到梵凡的身邊。
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的梵凡發現龍淼來到了自己的身邊，可是她並沒有回答龍淼的問題，而是虛弱的向龍淼伸出了手臂。
龍淼沒說話，給了梵凡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