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雪夜看海
梵凡以為徐冬青至少會問一句「為什麼？」。
但最終徐冬青只是臉色很難看的點點頭，顫抖著說了一句：「也好……」
淚水更洶湧了，但笑容卻也更輕鬆了，梵凡抹了一把眼淚，然後重複了徐冬青的話，「也好……」
說完，她轉身準備離開，身後徐冬青恢復了追求她時候的溫柔：「今天這麼大的雪，晚上我送你回家吧。」
梵凡也恢復了單身時候的倔強，「不用，路上不好走，還是公交車快一點。」
直到這一刻梵凡才知道，「躁鬱症」的秘密，讓她在戀愛的時候每時每刻都處在戒備的狀態，這讓她自己很累，也讓徐冬青很累。
離開徐冬青的視線之後，她哭的更厲害了。但傷心並不是因為失去徐冬青而，而是分開讓她更加清晰的認識到，自己失去了享受愛情，追求愛情的能力。
回到辦公室，梵凡感覺有點窒息。最近的心跳實在有點快，快到她無法呼吸，心臟好好難受，卻分不清原因。
她看著手機，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田嘉銘說的話。
無數次了，她總是在撥通之前的一瞬間突然失去了和田嘉銘說話的勇氣，但是今天，她想衝動一次，任性一次，暢快一次！
「梵凡？」接通電話的田嘉銘十分恐慌，因為上次梵凡主動撥通他電話的時候，還是「處方風波」的時候。
「你說你結婚之前會盡量幫助我，是真的嗎？」梵凡問。
電話那頭去傳來了長久的沉默。
梵凡苦笑了起來，心中卻十分害怕絕望，難道男人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嗎？只有在他們想說的時候才會甜言蜜語的哄騙，但是真的需要他們的時候，卻比誰都跑得快。
正在她打算掛電話的時候，電話里傳來了田嘉銘有點克制卻憤怒的聲音：「徐冬青做什麼了？」
「我想喝酒！」聽到田嘉銘的憤怒，梵凡的眼淚都湧出來了，她不想跟田嘉銘說自己和徐冬青之間的那些「有緣無分」那些「誤以為的愛情」。
此刻她只想發泄，發泄這三個月的壓抑沉悶，發泄十多年的壓抑沉悶。
「別喝酒了。」田嘉銘想了好久才回答梵凡的要求，「陳申告訴我，喝酒對你身體不好。」
「不喝酒，我的身體也很糟！」梵凡感覺自己快要炸掉了。
田嘉銘說：「我先帶你去個地方，如果你不滿意我們再去喝酒。」
今天下雪，路上難走，所以公司通知大家可以提前一個小時下班。
梵凡看到徐冬青從自己的門口走過去了，但是沒多久，他又倒回來來到梵凡的面前，「這麼大的雪，我送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或許還有別的解決辦法，我也不是認真想要和你分開的。」
「我是認真的……」梵凡打斷徐冬青，這段時間以來，她覺著他哪裡都好，就是心中總也不能滿足，始終左右搖擺。
徐冬青還是猶豫，梵凡卻始終不再說一句話。
其實梵凡心中還是隱隱地期盼著他對自己說：「要不，我們先結婚吧，工作的事情以後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但最終徐冬青說了一句：「我再找劉總商量一下，儘快解決工作的問題，到時候我們在一起就沒有阻礙和壓力了。」
梵凡點點頭，用微笑送走了徐冬青。她感覺徐冬青相信這樣的分開只是暫時的，只是堵人口舌，掩人耳目。但是對於複合這件事，她卻沒有做任何期望。
田嘉銘來接她的時候，比平時下班的時間更晚。梵凡剛坐上副駕座，田嘉銘就賽過一個大包，「買點東西，所以來晚了，不過太貴的買了怕你不穿，所以買了一個大眾一點的牌子，你這樣穿太冷了，會感冒的。」
梵凡接過田嘉銘手裡的包裹，打開一看，竟然是一件長款加厚的羽絨服。這種羽絨服很暖和，但是像她之前出門坐車，在家在單位都有暖風暖氣的人根本穿不著這種東西。
她有點懵，不過比起這個，田嘉銘說話的聲音更讓她在意，「剛才打電話聽不太真切，你嗓子好像有點啞？」
田嘉銘清清嗓子，然後說：「今天有點忙，累的。」
可是在梵凡聽來，清完嗓子之後的田嘉銘說話仍是有點沙啞。
下雪天氣讓燕島市城中心的交通有點癱瘓，但是田嘉銘卻帶著梵凡往出城的方向開去。
很快車窗外的車越來越少，光線越來越暗，聲音也越來越安靜。
「再開就要出城了吧？」梵凡看著窗外的一片漆黑問。
田嘉銘卻前言不搭后語的說：「戴上帽子，和衣服在一起。」
梵凡看了看田嘉銘，有點遲疑，但是最終還是聽了田嘉銘的話，將帽子好好戴上。
看梵凡武裝好了，田嘉銘將車窗落了下來，風夾著雪花灌進車窗。
梵凡剛想問田嘉銘要幹什麼，卻遠遠的聽見了一些細碎的聲音。
「這是海的聲音，我們要到海岸了？」梵凡驚呼。
田嘉銘笑了笑：「嗯，是的，很快就要漲潮了。」
「你瘋了，這種天氣去海邊？」梵凡設想過田嘉銘會帶自己可能去一些高級場所，也想象過他會帶自己去吃一些特色名吃，就是沒想到他會選擇這個時候帶自己來海邊。
但是田嘉銘並沒有解釋，從他們認識開始，田嘉銘這就是這樣，從來都不喜歡向別人解釋自己。
田嘉銘停了車，梵凡看到黑洞洞的海邊有座棧橋，昏暗的燈在這雪中顯得有些單薄。
「我還不知道這裡也有做棧橋。」梵凡說。
田嘉銘沒有回答梵凡的疑問，而是催促著梵凡換上新買的羽絨服和雪地靴：「高跟鞋太滑，不安全，還是換上這雙雪地靴吧，我專門找的防滑底的。」
從外邊看來，梵凡疑心那雙靴子尺碼會大，但是真的穿上之後她才發現尺碼竟然十分合適。
「謝謝……」還沒有到海邊，梵凡躁動不安的情緒就開始變的溫暖平和了很多。
田嘉銘沒說什麼，他拉著梵凡的袖子開始往棧橋走去。
雪夜中空無一人的棧橋有些孤寂，有些荒蕪。再加上下雪，就顯得更加安靜了。
但是正是這種安靜，映襯著海水的濤聲更加明顯了。
走到棧橋最前頭，梵凡發現這個棧橋並不高，海水還離自己有一段距離。
「時間到了，應該很快了。」田嘉銘也不說別的，就是拉著梵凡站在棧橋的那裡聽海潮。
梵凡閉上眼，聽著嘩嘩的海潮沖刷著她內心焦躁的沙漠。她深吸了一口潮冷的海風，閉上了眼。潮冷的空氣順著呼吸道刺進肺里，竟然像傳說中抽煙的感覺一樣，第一下有些刺激，第二下開始就開始有些上癮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嘩嘩的海潮聲越來越大。身邊的田嘉銘輕輕的碰了梵凡的一下，讓她睜開眼。
滾滾的海浪映入了梵凡眼帘，剛剛還遠離他們的海面，現在已經從遠處的黑暗中前赴後繼的沖向了自己，剛才還能看到地面的地方已經全部讓海水覆蓋。
突然一個大一點的海浪沖了過來，打在棧橋的橋頭上，濺起腥鹹的浪花，飛撲到梵凡的臉上。
梵凡是喜歡的海的，但是這樣的海，讓她害怕，更讓她畏懼。
瞬間她感受到了人類的渺小和脆弱，感受到生命的短暫和溫暖。隨著漲潮的速度越來越快，海水的力道也越來越大。那嘩嘩的聲響衝擊著梵凡的心臟，好像要將她靈魂里那些無聊的雜念與愁緒都擠出這個驅殼。
有溫熱的液體趟過臉龐，梵凡伸手去蹭自己的臉龐她才發現，自己又忍不住在流淚了。